在刘建业的警告下,他妈进去了,踌躇不定,等着修电话线的人走了,才是将道歉的话讲出口。
沈玲龙几个都是没有出去的,并不清楚刘建业和他妈是怎么谈的,竟然让这老太太低头了。
她们有些迟疑,不是说她们记仇,非跟这么个老太太过不去。
只是想着任若楠那边,要是轻轻松松原谅了这老婆子,这人段位又不低,都担心等任若楠回来了,失去了这个拿捏的把柄以后,任若楠会不会被欺负死。
倒是沈玲龙,笑了一声:“既然电话线也修好了,看在是刘哥亲妈的份上,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我家砸成这个样子,我对老太太你之前做的事儿,实在没法一笔勾销,这样吧,老太太,还请你以后,尽量不要来我家。”
这老太太没作声,面上更是一丁点儿不愉都没显露。
而是特别利索的去收拾捣乱了的位置。
沈玲龙脸色沉了一些,拧着眉头过去,想要拒绝老太太的收拾,但刘建业抱着女婴过来,开口道:“弟妹,还是让我妈来,她做的蠢事儿,自然由她来收拾,你别惯着她了。”
刘建业都这么说了,沈玲龙自然不能再去抢了。
这一行径,是想把他妈干的事儿,一次性解决掉,想就此不提么?
沈玲龙微微蹙眉,有点犹疑刚才自个让刘繁去把任若楠找回来是不是个好选择。
这刘建业这会儿把他妈的错处全都抹干净了,是不是等会儿就在站在顶端,指责任若楠了呢?
不怪沈玲龙会这么想,要是刘建业真的将他妈摁得死死的,那为什么任若楠会逃开了那个家呢?
这里头的原因,要么是刘建业摁不住他妈,现下都是假象,都是为了后头更大的局;要么就是以前任若楠受罪的时候,刘建业都在无视,都在默认。
这两种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
沈玲龙沉默不语,等到这老太太收拾完了,她立马说:“好了,以前的事儿既往不追,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太太,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刘老太太巴不得赶紧回去,可她儿子还要求给儿媳道歉呢,她走不得。
“弟妹,虽然知道你很不喜欢我妈,”刘建业非常直接,“但还希望能够让她再等一等。”
温月追问:“等什么?”
刘建业说:“等若楠,如今让若楠有家回不得,本就是我妈的错,自然是让她认错,正好当着诸位的面,让我妈给个保证,若是日后再有违反,欺负了若楠,那……”
话还没说完,温月一声冷笑:“我们难不成还能上门打人了?”
“自然不用你们,”刘建业说,“如果再有下一次,我请我父亲出来做主便是了。”
刘老太太表情难看了几分。
沈玲龙几个都看见了,也明了这刘老太太过来,恐怕她家老头子还不晓得,而且这老太太特别怕她家老头子。
可这些沈玲龙并不觉得足够了。
她冷不丁问了一句:“不若离婚?”
屋里所有人,除了小孩以外,都给惊愣了。
沈玲龙说的太坦然了,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温月撞了她一下,沈玲龙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管太多了。
就算离婚,也是他们两口子自己的事情,沈玲龙开这个口,就不好了。
沈玲龙其实也是想到了上辈子自个父母的情况,离婚这两个字就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说出来以后,沈玲龙就后悔了,受的教训还不够多吗?自个亲妈都能反插/她一刀,何况别人呢?
就算任若楠不是这个样子的人,她也是不应该说这样的话来考验人性。
沈玲龙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说声抱歉时,任若楠竟然闯了进来,她站在门口,盯着刘建业说:“刘哥,我们还是离了吧?”
刘建业手抖了一下,本能的看向沈玲龙。在责怪沈玲龙开了这个口,让任若楠听见了。
温月也看见了刘建业这个眼神,当即是往沈玲龙前头一站,挡住了刘建业的视线,且反瞪了回去。
这时,刘建业才发现自个条件反射的行为,不太好。
刚进来的任若楠并不晓得这事儿,她匆匆进来,穿一身宽大西服,行走其间带一种英飒气息,后头赶过来的刘繁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追着任若楠来的。
为什么会需要追呢?
这里的人都不是蠢货,自然明白是刘繁过去说的时候,任若楠便冲过来了,想要有个了结。
刘建业这回也升不起都怨沈玲龙提离婚这个词了,他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儿,问:“你、你真的这么想吗?”
在平城的时候,家里危难,任若楠都没提过离婚,舍不得他,舍不得小孩。
现在才多久啊?竟然要跟他离婚了。
刘建业有些不明白,此前任若楠逃避,不愿意回去,他不管多忙不过来,都给了任若楠这个缓冲时期,怎么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要和他离婚呢?
任若楠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孩,小小的,柔弱的姑娘,可因为刘家老太太的重男轻女,被带出了家门。
她呵笑一声:“我为什么不这么想呢?我觉得你家特别压抑,继续和你在一起,我想,我自个都不能确定会成什么样子。也许会发疯,会打孩子,因为我无能。男人无能打老婆,女人无能打小孩,我并不想到那个时候了,被你一脚踹开,同时我也不想成为那个样子的人。”
在客厅听着的沈玲龙有点欣慰,任若楠这些话,就是曾经她想从她亲妈身上听见的,但一生都没有听见。
这一回在任若楠身上听见了,沈玲龙很高兴。
让她知晓,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她为之出头的时候,倒捅她一刀。
“这两个孩子,是你想要的,还记得你自个说过的话吗?我生,你养,以前在家赚的钱,我一分不拿,一分不要,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任若楠很平淡的说,讲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担心我,现在我过的特别好,你以后也不用为了我,跟我爹妈妥协,没这个必要了。”
刘建业拧眉,向来和善的眉眼染了些阴鸷。
“你想让几个孩子,没有健全的家庭吗?”刘建业问。
“怎么会?”任若楠说,“我们分开,只是因为不合适――”
她准备将沈玲龙曾经说过的话,拿出来说服刘建业,让他们和平分手。
可没曾想,刘建业竟然甩了谦谦君子的秉性,骂了一句:“去他娘的不合适!你跟我重新在一起六七年了,你跟我说不合适?!任若楠,你不能这样的。”
任若楠一顿,不知道怎么回答刘建业。
她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沈玲龙。
沈玲龙顿了一下,本想开口替她说些什么,但看着站在自个前面的温月,话又吞了回去。
温月在保护她,她不能让温月失望。更何况,任若楠现在怕也是一时气话。
因为没有与沈玲龙的视线对上,任若楠有些失望,她闭了一下眼,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孤立无援,她无力的闭上眼睛:“那我能怎么样呢?你跟我说说,我该怎么办?留在你身边,留在家里,奶孩子?然后听着你们家所有人对我的牵责,看着你们家所有人,对我不欢迎的视线,你们家的人,像看扫把星一样看着我啊!”
刘建业说:“这一点,我与你道歉,这事家里所有人的责任,是我们为了让自己好过,让你背锅了,今日我与你保证,这事不会再有了。我们已经离开平城了,大嫂不会给你脸色,叔伯,妹妹们,你基本看不到他们了,就算日后见到,我也会告知他们所有人,刘家走至如今,怪不得你,都是我们自个种下的因,如今收果,是在正常不过了。”
听此,任若楠有些犹豫了。
还有一丝丝期盼。
正如刘建业所说,他们离婚后又复婚,若真是不合适,哪儿能重归旧好?
她哪儿不喜欢刘建业了啊?只是这些天的工作给了她自信,给了她逃避感情的地方,所以看着刘家那堆事儿,她想要离开,想要眼不见为净而已。
如今刘建业要把刘家的事儿,全部解决,所有荆棘全部扯掉,给她一条康庄大路,任若楠怎么会不愿意?
任若楠视线落在了杵在一旁当隐形人的刘老太太,意思很明显。
刘家其他人确实不要紧了,可这还有个人呢!
刘老太太可没少摆过婆婆架子,没少埋汰过沈玲龙。
大概是感受到自个儿媳的视线了,刘老太太瞥了自个儿子一眼,见自个儿子凛然视线,撇了撇嘴,老实道歉:“若楠啊,以前是我不对,我这张嘴说话不好听,我给你说声对不住了,以后再有这事儿,我、我……你就给提醒我一声,我自个管不住嘴。”
任若楠没作声。
倒是刘建业,冷冷道:“管不住,那就让我爸管。”
刘老太太立马紧张了,她连忙道:“别啊,我还得给你带儿子闺女呢,你你你……你让你爸来管我,这可不是让我在我乖孙面前落面子吗?这我可就管不住我的小乖孙了。”
“妈,你不是说你年纪大了,带小孩特别吃力吗?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家里的小孩,请人过来带,白天出钱请人带,夜里我和若楠自己带。”刘建业一语破了刘老太太给自己留的后路。
刘老太太气死了,但拿刘建业没办法,要是给自己老头子晓得她乱了家里的和谐,把儿媳闹得要跟儿子离婚,那她肯定躲不掉一顿锤。
无奈之下,委屈巴巴的应了这些‘不平等’条约。
任若楠见刘建业为她将刘老太太摁住,给她扫平荆棘,心里那点犹豫也散了。
两口子虽然不至于和好如初,但也收拾了东西,准备搬回去了。
刘老太太先走,说什么请人过来搬家,但刘建业知道自个妈是怕给他爸知道她把孙女带出来了。
刘建业也就纵着刘老太太抱着闺女回去。
把闺女交给刘老太太前,刘建业再三说了:“妈你喜欢孙子,我知道,我不说对这个闺女有多好,但希望你不要虐了她。”
刘老太太反驳了一句:“我有吃有喝,怎么虐她了?我又不是后来娘。”
刘建业冷冷看着刘老太,一针见血的问:“我们都不是傻子,您要真没虐了她,怎么今天没带着您身强体壮的小孙子来。”
刘老太哑口无言,她抱了孙女,撇了一下嘴说:“晓得了,我不虐你宝贝闺女成了吧,赶明儿你们自个请人带,晚上还自己带,我哪儿虐得着她啊!你让我赶紧抱回去,你爸要起了!”
刘建业也不是非得要见着刘老太挨锤,便将女儿给了刘老太,自个则是留下来帮任若楠和刘繁母子两个人收拾东西,准备搬回去。
就在他去后面收拾东西的时候,任若楠瞅着沈玲龙,小心翼翼的问:“玲龙姐,你没生气吧?”
沈玲龙给了她一杯热水,疑问:“我生什么气?”
任若楠不仅没觉得沈玲龙没生气,反而觉得沈玲龙是真有脾气了,气她恨铁不成钢,明明坚定的事儿,两下又回心转意,给男人哄了回去。
她去抱沈玲龙,下巴压在沈玲龙肩膀上,低声下气道:“真不是我态度不坚决,我、我就是一开始……”
“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只是想逃避,如果可以不离婚,你也不愿意离了刘哥。”沈玲龙一点也不意外的说,“所以,我不气你。”
任若楠一听,狐疑道:“真的?”
温月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你这人可真是奇怪,你自个的事儿,别人为什么气你,说没生你气,你还怀疑?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大概是因为,玲龙总给人一副为朋友冲锋陷阵,杀敌万千,将咱们这些人全部护在身后的感觉,”楚相湘冷不丁插嘴,眉眼间带上了几分怀恋,“当初我家里那事儿的时候,玲龙表现得比我还激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受伤害的是她,而不是我一样。她一直在护着我们,若楠想着自己分明寻求了玲龙的保护,转过身就跟人和好如初了,所以有一种怕玲龙生气的想法。”
比起温月,楚相湘更能跟任若楠感同身受。
听着楚相湘的话,沈玲龙顿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楚相湘说到她心坎上了,上辈子的亲妈,曾经的沈红豆,都给了她不好的记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按照道理来说,沈玲龙这种人,应当被伤到一次,就不会有下一次了,偏偏遇上对待朋友们的感情问题,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走同样的路。
极少有人,能够察觉到她这一点。
这一回突然被说出来,沈玲龙有些不自在。
她干巴巴的问:“我、我有这么样吗?”
温月拧着眉头回想了一下说:“听这么一说,回想来,玲龙姐确实很激动,很愤怒。她特别能感同身受,同时恨极了任若楠的没用。”
任若楠被重点指责的很委屈,“我、我……我也没像红豆姐那样啊,这不是刘哥他给解决了我们之间的问题吗?”
红豆?
所有人都被任若楠说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温月最直接,问了这个人。
在沈玲龙的首肯下,任若楠将沈红豆的事儿说了一遍。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一时不知道该安慰沈玲龙,还是该说沈玲龙都被蛇咬过一回了,怎么还不警醒一些。
温月同时还瞪了任若楠一眼。
任若楠理亏,默不作声。
最后还是沈玲龙说了句:“刘哥这一回的处理办法还是很不错的,他和我二姐的男人不一样,若楠心里又还有他,有几个孩子,不离婚也是正确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