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玲珑并不晓得那个在屋里往外瞄的女知青是哪个,她也并没有想去搞清楚的打算。
先不说赵今朝带着整个院子里的知青,有在她为难的时候准备过去支持她;再讲对方只是躲在屋里看,也没有要出来帮她的义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足够了。
大福一脸惊愣的问:“二姨不是回去了吗?!”
沈玲珑轻笑一声,并没有把情况讲给这三个小孩听,只故作神秘道:“你猜啊!”
说完,就起身准备出门了。
“你们是跟我出去,还是在家待着?”沈玲珑拿着钥匙有些犹豫,她不太想带着一群孩子去梁家。
这三天两头过去,梁队长都该慌了神,生怕她过去又闹腾什么。
“我们跟娘一起去!”三孩子刷的一下都站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沈玲珑,黑溜溜的眼珠子里写满了期待。
沈玲珑别有深意的瞥了二福一眼,这小机灵鬼以为她没看到他戳大福小福的小动作?
二福被沈玲珑看得有点心虚,他磕磕巴巴道:“娘,你不是要去梁奶奶那里看有没有坛子吗?我们帮你!”
“成。”沈玲珑一口答应,当作不知道这三孩子献殷勤的行为。
*
这边沈玲珑带着三个男孩出了门,陈池那边则是带着两闺女刚在纺织厂转了一圈,纺织厂长是个人精,自然晓得陈池的来头。
对方做了个顺水人情,让陈池先去办事处那边,他们这儿不急,过两天再来都成。
他便是去了街道办事大院报了个到,和院子里的人认识了一下。
至于两个闺女,陈池让他们就在办事处的院子里完,这儿还有不少小孩子,也不会感到孤单。
陈池则是被大书记叫了过去。
说来常书记还和陈池是熟识,以前还做过陈池的政/委上司,五六年前转业回来的。
如今常书记虽有四十三岁了,可精神头和模样还是满年轻的,白皮书生似的。
常书记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资料。
陈池礼貌的在门口叩两下,他依照着军队里的规则,喊了一声:“报告,常书记,我是陈池,今天如约前来报到。”
常安抬头一看是自个曾经的下属,脸立马是笑成了褶子。
他连忙放下手上的事儿,招呼道:“小陈啊!来来来,快坐下。”
陈池点了点头,肩背笔直,走到常书记的桌前坐下。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当初接到你的丧报的时候,我还懵了呢,现在看来我还真没想错,你小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出什么事嘛!”常书记感叹了一句,看陈池的眼神很是欣慰、祥和。
陈池感激道:“多谢常书记关心,那段时间队里特殊情况,必须得完成任务,所以才诈死的。”
常书记也是听说了那次战斗的情况,他很是为自个曾经带的队伍自豪。
但同时也有些可惜,他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就转业了呢?我听你们大队长讲,你这次功劳最大,完全可以升上去,调到警备处做团长。”
陈池不卑不吭道:“我身体没有以前那么好了,暗伤太多,不适合在前线,若是有丝毫耽搁,我也担不起那罪责。”
常安一顿,显然他也听过陈池为了救个战友,受了蛮重的伤。
当时还在执行任务,虽说现在人没事儿,但那个条件下,伤是肯定没有养的特别好的。
“回家也好,我听说你有五个孩子,这孩子还是不能只让女人家教。”常书记感叹了一句,忍不住想起了自家几个混世魔王,“我家几个皮孩子,就是被我堂客给惯坏了,什么篓子都敢惹,什么人都敢接触,这都是小时候我不再没打得滴!”
陈池一愣,疑问:“接触人?谁?”
常书记瞥了一眼门口,瞧着没人才唉声叹气道:“上头调下来一个小年轻,在咱们镇上办事处当政委主任,平城来的啊!还不晓得是福还是祸。”
陈池眉头一跳。
他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叫潘正立,你做事儿的时候小心点他,我估摸着他来咱们这儿小地方也是带着什么目的。”常书记把陈池当亲兵,自然是提醒了几句。
再多的,常安自个也不太好说了。
毕竟这年头,得慎言慎行。
陈池却是立马想到了石沟,整片区域,也只有石沟一个地方是不安定的位置。
里头待着的要么是些极恶之人,要么就是一些因为某些隐秘关系,被下放来受苦的。
有一句话说的好,石沟里随便碰一个人,指不定就是副国级的,或者是国家级的老艺术家。
陈池没有点穿,这种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
他同常书记道了声谢,又同他说了些部队里一些旧人的趣事儿。
不过半个时辰,常书记就摆了摆手让他走了,只道:“你在这儿也是个闲职,等有让你出马的事儿了,我再找你,现在你还是赶忙陪你闺女堂客去,有啥难事儿就来找我,我给你帮忙。”
陈池顺坡下驴,立马道:“说来正要拜托您一件事儿。”
常安瞪了陈池一眼,哼了一声道:“你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客气啊!”
陈池笑了笑,没作声。因为他知道常安说这话是玩笑话。
“什么事儿,说吧。”常安绷脸也绷不住多久,没一会儿就服了输,让陈池有屁快放。
陈池点头道:“我想问一下,建房子的话,得去哪儿弄砖头水泥,我分家出来了,得建房子。”
常安一愣,显然是听说过红星生产大队的事儿。
他叹了口气道:“我给你写张条子吧,你去后勤部问,他们会带你去的,唉――分家也好,你堂客也是个不容易的。”
说完从抽屉里翻出了纸笔,当场就给陈池写了条子。
陈池接过后,又是一声道谢。
至于常书记知道他家的情况,却没帮衬些他妻女的问题,陈池提都没有提。
别人帮忙是情分,不是本分。
再者,清官难断家务事。
陈池退出了书记办公室,并没有立马去后勤处,而是出了办公楼,准备先找到两闺女,带着一起去后勤处。
可没想到,还没出办公楼,就听见小妹的哭声。
陈池脸色一变,赶忙跑了过去,院子里有颗老槐树,树下围了零零散散不少人,都是这里的基层干部。
他拨开人群一瞧。
好嘛!
他小闺女被大闺女护在身后,前头有个老头儿牵着个男娃娃,指着大闺女的鼻子骂着。
讲话极其不好听,什么有娘生没娘教的,什么你家大人呢?是不是把你扔这儿了?这地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进来的!
陈池冷着一张脸,板板正正走过去。
一个眼神都没给老头儿和男娃娃,直接把小闺女抱了起来,抱大闺女扯到身边,压低了嗓音,尽可能柔和的问:“怎么了?”
小闺女哇哇哭着,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手。
她委屈巴巴道:“娘做的,新衣裳,脏了――”
陈池扫眼过去,小妹身上的棉衣是他堂客刚改好的,又好看又保暖。
小妹这个臭美的小闺女当个宝在,现在上头被洒了饭菜渣子,弄得又脏又油。
陈池皱起了眉头,他问:“手疼吗?”
小妹哭到打嗝,一门心思都在自个新衣裳脏了上面。
大姐儿倒是没有哭,着实坚韧。
刚才陈池没来之前,都特别勇敢,这是看到陈池过来了她才微红了眼睛。
大姐儿哽咽道:“爹,那个男娃娃端着饭乱跑,撞到小妹,淋了自己一身,还淋了小妹身上了,他爷爷就骂我们,还要赶我们走……”
老头儿看见陈池一身橄榄绿,早就没了之前的胆子。
他颇为心虚的看着陈池,问:“你、你是这两丫头的爹?今个你丫头撞到我孙子了!我孙子洒了一脸,都烫着了!你说怎么赔吧!”
陈池低头看着老头儿,冷冽的视线让老头儿头皮发麻。
但老头儿没有退缩,反而硬着头皮道:“你这小伙子瞪什么瞪!你知道我儿子是哪个吗?我儿子是你们这儿的政治主任!咋地,是不是见我们是新来的,就打算欺负人啊!”
“我孙子现在浑身都疼!这事儿你想就这么算了,我可不依!我要见你们书记!”老头儿见陈池一直不说,他便是越说越起劲。
这时,被老头儿牵着的男娃娃,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也丝毫没有哪儿疼的样子。
四五岁的小男娃发现陈池在看自己,这小孩还傻兮兮的冲着陈池笑了起来,甚至伸出自己刚舔过的手指头,奶声奶气道:“叔叔,吃!”
原本阴沉冷漠下来的陈池顿住了。
这小孩天真无邪,实在让人升不起教训的想法。
这时,旁地有人道:“潘老头儿,这就是我们这儿管治安的陈主任。”
“哈哈哈哈,潘老头儿,你孙子啥事儿都没有好吧!你闹腾个啥呢?!”
“就是就是,咱们都看见是你孙子端不稳,撞到了我们陈主任的小闺女,我们陈主任没找你孙子麻烦都不错了,你还想倒打一耙啊!”
“啧,潘主任一表人才,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爹?”
“那你可不晓得了,就是因为潘主任有这么一个爹,潘主任堂客才跑了,连孩子都不要了。”
……
一些人众说纷纭,羞得潘老头儿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重重得哼了一声,扯着小男娃骂骂咧咧得走了。
那小男娃走前还一步三回头的冲着陈池父女三人笑着,奶声奶气的说:“姐姐妹妹,叔叔,再见!”
在场的几个人,无一不说潘主任生了个乖儿子,被他老爹带着都没带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