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城主府后,千宇立即就后悔了。
他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而是后悔自己没问清楚赵如寻的作案动机。
赵如寻杀人已是铁板钉钉,但他为什么要杀害七十多条人命?根据他在神影之城的影响力,跟他结仇的人少之又少。而且赵如寻为人低调,脾气也并不暴力,不像是个杀人无算的刽子手。那么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千宇怎么也想不通,他甚至想再回到城主府,问清楚后再出来。
可他刚出来后不久,便看到城主府内出来了一大批守卫,到处张贴着通缉令。通缉令上有他的画像,罪名是散播谣言,污蔑赵如寻是杀人凶手。
“必须马上离开此地。”从城主府离开后,他马上戴上人皮面具,防止在回客栈的路上被人认出来。加快脚步,马不停蹄地往客栈赶,赶路的过程中,他巧妙地避开了正在张贴通缉令的守卫。虽然有着面具的掩护,但他心里的害怕并未消除。一路上躲躲藏藏,一柱香的时间,才终于回到客栈。
通缉令发布后,千宇没办法在神影之城待下去了,更别说公布真相。以他一人之力终究难以改变整个局势,他不禁感到一丝悲凉。
老实和尚不知道去哪儿快活了,客栈里没有他的身影,千宇只好孤身离开客栈,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胡好年!
“千宇小友这么急着是想出城么?”胡好年笑的很和善,“安全起见,老夫打算送你一程。”
“什么千宇?你肯定是认错人了。”千宇正在是中年男子的模样,说话的声音也故意变得粗犷。
胡好年笑道:“这种低劣的把戏可以骗过守卫队那些蠢货,休想骗过我。”
“看来这老头子已经识别了我的身份……”千宇心念电转,如今老实和尚不在,他打不过胡好年。“如何才能脱身呢?”
“你想干什么?”千宇问道。
“我本来是想杀你的,但此次是奉了少爷之命,抓你回去,少爷想跟你聊聊。”
“我跟杀人犯没什么好聊的。”千宇一口回绝,“昨夜的刺杀也是你们安排的吧?”
“我的任务是带你见少爷,其他的我一概不知。”胡好年说完便要动手,从他体内产生的元气波动来看,至少在元阳境巅峰之上。千宇大感不妙,但也没好的解决方法。只能答应与胡好年一起,前往赵如寻的府邸。
赵如寻早已在府上摆好了酒席,见到千宇来了之后,热情地邀请千宇落座,然后安排仆人上菜。
“千宇小友,不要拘束,想吃什么随便夹。”赵如寻一反常态地热情,搞得千宇有些没反应过来,表现的十分拘谨。
“这酒菜中……”千宇看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各式美食,怀疑地看向赵如寻。
“放心吃吧,我要想害你,何必用这种方式?”赵如寻当面把所有菜式都试吃了一遍,酒也喝了,并无任何异常。
“你特地找我,只是为了请我吃饭?”千宇实在是没有胃口。
“呵呵,吃饱喝足再谈正事。”
“还是现在谈吧。”
“真是煞风景!”胡好年不满地扫了千宇一眼,“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少爷吃饭都排不上号,你……”
“无妨。”赵如寻打断了胡好年的话语,“那我们说正事吧。”
“廖允川应该把真相告诉你了吧?”赵如寻表说边夹菜,又饮了一口酒,似乎说的事情与他无关。
“我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查清楚。”千宇接着说道,“你为何要杀人?以你在神影之城的地位和身份,我实在猜不透你的杀人动机。”
“我杀人是为了救人。”
杀人是为了救人?
这是千宇听过的最荒唐的话,他忍不住地说道:“你真是个疯子。”
“小家伙注意你的言辞!”胡好年面色阴沉地扫了千宇一眼,赵如寻却不在意,“你先下去吧,我想跟千宇小友单独聊聊。”
“这小子诡计多端,我怕……”
“下去吧。”赵如寻挥了挥手,胡好年便安静地退了下去。
“你杀人是为了救什么人?为什么救人需要用杀人的方法?”千宇很是疑惑。
“我是为了救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千宇回想起来,廖允川曾经说起过,赵如寻的未婚妻多年前就死了,死人有什么好救的?
“大家都认为她已经死了,可我认为她一直还活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复生之法。在未婚妻即将死亡的那一刻,我便用定心宝珠护住了她最后一丝气息,又找来了千年玄冰打造而成的床榻保存她的身体。即便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身体还是日复一日地逐渐颓废下去。四年前,眼看着她即将失去最后一丝气息,我心急如焚,打算铤而走险,尝试一门禁术――一种记载在古籍上的以命续命的术法。”
“此种术法实施起来非常残忍,每月需要抓取活人,然后将其剁碎,剥离身上血液与皮肉脏器,用以喂食即将死去的人。死人是无法消化食物的,所以还需要关键的药草――”
“你是说幽梦草?”
“没错,幽梦草具有极强的迷幻效果,我一开始以为它只对活人有效,没想到它对即将死去的人同样有效。只要控制好剂量,就可以让死去的人以为自己还活着,然后吞下活人的血肉,配上我特制的丹药,帮她吸收这些血肉中的能量,维持着她活到现在。”
“你这样单纯地依靠药草助她存活,而且以杀人的手段帮她维持体内能量,只要她还没断气,就意味着你需要一直杀人!”千宇恍然大悟,终于想通了为何失踪案一直没有停过。而那些所谓的凶手,只不过是给赵如寻顶罪的替罪羊。他们的出现,纯粹是为了放松查案人的注意力,误以为这些案件是互不相干的。
“所以这四年时间,你断断续续杀害了七十多条人命,只是为了救你未婚妻的命?”千宇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如寻,赵如寻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平淡无奇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愧疚之情。
“我确实罪孽深重,但我更害怕失去她。只要她能活下去,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会去做。”赵如寻对未婚妻的爱是真城的,矢志不移的。以他的条件,这么多年无论想找多少个女人都可以,但是他只爱他未婚妻一个。
真诚的爱固然需要尊重,但赵如寻的爱显然已经不再健康,而是不愿意失去,不愿意接受事实的病态的爱。
“可是她现在真的还活着吗?换句话说,她的那种状态,是正常人活着的样子吗?”千宇逼问道。
想起未婚妻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玄冰床榻上,没有任何的意识,也不能言语。依靠着药草和活人的血肉才能维持生命,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赵如寻陷入了沉思。
其实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思考过这个问题,胡好年劝他不要这样做。以命续命这种丧尽天良的法子,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路了。他思考了很久,最终,对妻子的思念和爱胜过了他的良知和理智,便有了如今的局面。
“最后这宗失踪案,为何失踪的人是一月两人?之前都是一月一人的。”
“因为……经过一年多的维持,未婚妻的身体保持了原貌,这让我很欣喜。与此同时我发现,随着长时间的用药,她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对药草产生了抗性,并且,她的吸收能力也减弱了。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加大药草的剂量,同时提升杀人的数量,如此才能继续维持她的生命。”
得知真相后,千宇出乎意料地冷静,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地受到打击,所见所闻足以震碎他的三观,他现在有点见怪不怪了。
“为什么把真相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到处宣扬?”千宇冷声威胁道。
赵如寻成竹在胸,饮了一杯酒,道:“你大可以把真相公布,神影之城的城民不仅不会怪罪我,反而会杀了你。”
“我现在非常愤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千宇的脸上没有半点愤怒的表情,只是握紧了拳头,他现在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你要捉拿我归案?”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千宇的目光中涌现出杀意,“你本可以不告诉我这些的,为什么?”
“也许,多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我的良心就会少受一份谴责。如果我还有良心的话……”赵如寻说的是心里话。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狂魔,每次杀人之后,他都会在无人的时候放声痛哭,谴责自己。他的心毕竟是肉长的,杀了这么多条人命,怎能不受影响呢?
“我还有两个问题。”
“请说。”
“为什么你杀的人当中,一开始全是女人,后来逐渐发展到男女老少皆有?”
“你有没有查过这些失踪人员的年龄?”
“查过,其中并没有任何直接性的关联。”
“那你有没有查过他们的生辰八字?”
“没有。难道……”千宇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死在我手上的七十多条人命,全部都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称为“阴生”。“阴生”的人体内阴气更重,对她的帮助更大。这些都是古籍记载,我也不知道真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阴生”之人的血肉效果确实不错。”
“最后一个问题,你还会继续杀人吗?”
赵如寻笑了笑,“我既然都告诉你一切的真相了,自然是打算收手了。前几天有位神秘人找到我,说他愿意与我共商复生之法,经过这几天的试验,我已经成功掌握了另外一种方法,不需要伤害任何人,也能够让她继续活下去。”
“什么方法?”
“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赵如寻淡淡一笑,“趁我还没有动杀心之前,你赶紧离开吧。”
千宇将信将疑,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慢着……”千宇正在迈步,一个沙哑沉闷的声音从房内传出,紧接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从房间走出,他的脸被一个诡异的狐狸面具笼罩,此人竟是玉面狐!
他阴侧侧地看着千宇,道:“既然来了,就永远地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