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姝眉心微微动了一下,道:“这世上女子千千万,有燕肥环瘦,有弱柳扶风,有多情才女,有潇飒骑装……殿下喜欢怎样的女子,我并不知道,万一我随意选了一个令殿下不满意的,那后果小女恐怕承担不起。所以,还是请殿下另寻他人吧。”
夏侯轻肆意云淡:“你放心,无论你选谁,于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差别,更不需担心责怪到你头上。”
宁姝迟疑了下,道:“那若是我选了所有闺秀中最心宽体胖、貌若无盐,既无才情也无趣味的呢?”
夏侯轻继续泰然:“无妨。”
“若是无才无德还喜胡思乱想,整日作天作地的,殿下也不在意?”
夏侯轻表情依旧平淡:“无妨。”
宁姝笑了,明明是选与自己朝夕相处,相守相携之人,若是旁人指不定此时心里热切得什么似的,他倒好,不像选妃,反倒像随手选幅画挂墙上似的。于是她随口道:“若是像我这般命中带煞的大不详之人呢?”
她以为他能继续保持他那副冷淡默然的活死人模样,没想到他皱了下眉,似是极为厌斥,然后从唇齿中吐出那四个萧肃的字眼:
“绝不可能。”
宁姝凝滞须臾,然后尴尬地笑了一下道:“殿下放心,小女刚才不过是玩笑话。宫里陛下、娘娘、太妃们精心挑选出来的闺秀们,必都是品貌端正、八字极佳的,怎会有与我一般大不详的呢?”
啧,她知道自己“美名远扬”,嫁到谁家都不欢迎,不过都是同破过一个案子的交情了,好歹给个面子,这么不留情面,也太让人下不来台了吧。
听到她的话,夏侯轻刚刚微蹙的眉皱得更紧,他抿了下唇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旁边,九思忙道:“宁大小姐切莫误会,我家世子爷并没有轻慢之意。而是――”他想了想,不知该如何措辞,所幸将一直放在案上的锦盒推到宁姝跟前,低声恭谨道,“宁大小姐一观后便知。”
黑色的锦盒推到自己面前,宁姝望一眼九思紧绷的面色,随即一改刚才玩笑的表情,将那个锦盒拿起,徐徐打开,然后就看到了那根小巧的签文,令她猝不及防睁大了眼睛。
“这是――”
夏侯轻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慢慢响起:“昨天夜里,司天监遵齐妃谕,为我选妃一事进行卜算,到底哪一家小姐为世子妃最佳人选,最后卜算的结果不是任何一户闺门的生辰八字,亦非姓氏闺名,而是这不知从何飞来的八字诅咒――癫痴疯魔、死于非命。你猜这签文是何意?我的世子妃还未选定,已被定好最终下场,你说,我该选谁好?”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笑,却是格外冷的那种。
可比他声音更冷数十倍的却是宁姝眼前这八个触目惊心的红字,每一个字眼都像是精心地每一笔每一画地描绘过,浓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这怎么可能!”宁姝秀眉紧蹙,立刻提出疑问,“一、司天监既奉齐妃谕卜算,必是将所有待选的闺秀姓名与相应生辰刻录签文,再三检验,才能投入卜算签筒之中。这根如此不详的签文怎么可能混入其中的?
二、殿下选妃的大事,绝非只有一人在场进行卜测,少说得提点主管,监、少监、判官等其余十数人从旁协助,制签、发愿、问天、抛签等程序,每二或三人成一组,每组负责其中一个步骤,互不干扰,相互监督。就算那根不详的签文侥幸混入其中了,又怎么保证在下一个步骤里被侥幸选中的呢?
三、或是那做鬼之人专门瞄准了最后抛签一环,趁机替换那根真正被选中的。可他又是如何逃过旁边人眼睛的?且最后一环弄虚作假被查出的概率太高了,只有那么两三个嫌疑人,且此事发后,定然首当其冲严刑审问这几人,他凭什么那么笃定自己不会被查出来?还是说,他压根就不要命了?”
她同时明白过来。所以他刚才那句“绝不可能”的意思,并不是看不上她,而是绝不会让她中选,落入那八个字诡谲可怕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