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名号,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恍然大悟,不为其他,而是忠勇伯府朱家的小公子朱广照,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太岁。这人兴趣非同一般,大多数纨绔子弟要么喜欢流连青楼画舫,烟花柳巷,要么专门挑走在街上的黄花大姑娘调戏。但这朱光照爱好十分小众,他就喜欢光顾失了丈夫的俏寡妇们,尤其是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太过年轻的他还瞧不入眼里去。为这,他不知吃了长辈多少打骂,可是越挫越勇,又不能真的打死他吧,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谁知道这只市井闻名的花花太岁,夜路走多了终是撞见鬼,在今晚嗝屁了。
他什么时候死不好,偏偏死在了今天,宁姝心里咯噔一下,拨开拦路的人群与官差:“我是宁国公府宁姝,皇上钦点的破案钦差,放我进去!”
官差们正没头苍蝇,听到她自报家门立刻将她请了进去。跨过烧得漆黑的门栏与倒塌的房梁,来到月娘的香榻前,宁姝终于知道官差们刚才那样大惊失色的原因。
不仅仅是因为朱广照死了,而且,他烧得半焦的尸身上七八个烂窟窿,下身残缺,眼珠子被挖走,脸上被割得面目全非,死法跟使臣一模一样!而月娘则平静地趴在一旁,就像睡着了一样。
在看清朱广照死状时,宁姝当即下意识道了一句:“如果真凶是他,不该是这样!”
“宁大小姐,什么不该是这样,真凶到底是谁?”
“是啊是啊,眼瞧着又死了一个,这案子该怎么收场啊!总不能真是传闻里的女鬼薛红衣做的吧?”
宁姝当机立断:“不要慌张,你们几位立刻派人去挨家挨户询问,今晚有未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在附近出现!”
“其他人疏散人群,务必不能让除了我们在场人外的任何人一个人知晓朱广照的死状!更不得散播出去!记住:若有胆敢泄露者,便是影响国运的重罪!诸位可要掂量掂量清楚!”
命人将这间小屋重重围住,谁人都不得靠近,宁姝走出屋子,抬起头便对上隐藏在人群之后薛琼薇那双含泪的眼眸。
她走过去,抓住薛琼薇,将她带到僻静处,眼眸如炬:“琼薇小姐,大公子现在在哪里?”
薛琼薇怔怔摇头,泪如雨下。
“你今天晚上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附近,难道不是因为你事先知晓这里可能发生的事么?薛琼薇,不要再自欺欺人,你瞒不住的。”
薛琼薇嘴唇抖了几抖,不停后退,拒绝她的逼问:“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你咬紧了牙关,可是该暴露的总会被暴露,谈思危此时尚被扣押宫中,无法分身出宫作案,嫌疑定然会被锁定在其他人身上,而这个你拼命想隐藏想保护的人,除了大公子再没有旁人。说出来吧,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宁姝的逼问中,薛琼薇崩溃地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失声嚎啕。
宁姝不忍地望着她,可是再不忍心,也得硬下心肠:“琼薇小姐,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我知道这个选择对你来说太过残酷,可更残酷的却是现实,大公子跟二公子的生死或许就掌握在你一人手中,你还是尽快做下决断,要不要告诉我实情吧。”
大理寺得到消息立刻增派了人手前来襄助,尽管极力封锁,朱光照突然暴毙的消息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速传遍了半座城,这一夜的皇城注定无眠。
这么多的人手很快将这整条街道排查完毕,天亮之前,宁姝得到了一条确凿的消息――刚起火时,有人在附近看到了一道与谈思贤完全吻合的身影!
宁姝用力闭上了眼睛,果然是他做的。
谈思贤,你何必!
郑寺丞等人请命道:“现在案情已经水落石出,是不是可以张贴告示全城搜捕谈大公子了?”
天际翻出了鱼肚白,这是一天中最凉的时候,微凉的晨露从衣服的纹理中慢慢渗入到皮肤上,凉得让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却也是最为清醒的时候。一夜未眠的小楼上,传来女子琵琶轻拨的声响,声如秋露,声声催人泪:“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迎着那抹微微透着粉的白光,宁姝在悲婉绵长的歌声里长吸一口气,摇头道:“不必了,我猜到一个地方,他可能会在那里。这个案子,该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