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烟尘滚滚大起中,无数马蹄践踏着大地,暴烈的蹄声震天狂响,煞气如虹般冲天而起,生生令陕县城头以及马头山上的郑军将士们全都为之面色发白不已,握着武器的手都因用力过巨而泛了白。
“全军止步,面向城墙,列阵!”
汹涌而来的骑军多达五千之数,但却并未直扑陕县而去,在离城还有一里半之地时,便见策马冲在大军最前方的尉迟恭一扬手,中气十足地便下了道命令。
“华夏儿郎,战无不胜,华夏儿郎,战无不胜!”
随着尉迟恭的将令下达,五千精锐铁骑很快便在城外列成了整齐的五排,激昂的战号声震天动地,明摆着就是在向城中的守军发出邀战之挑衅。
“不要乱,稳住了,敢妄动者,杀无赦!”
回应?再给郑军将士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在此时跟华军演上一回对手戏的,哪怕明知骑军根本不可能直接发动冲城战,可城头的众郑军将士们还是不免起了一阵的骚动,好在有着各级将领的弹压,这才算是勉强稳住了阵脚。
华军开进的速度极快,就在五千精锐先锋骑军震慑住陕县与马头山之敌没多久,一支接着一支的华军步、骑先后开到,很快聚集了足足八万大军,在城下列起了一座座阵型严整之军阵,虽不曾再向郑军发起挑衅,可光是如山般巍峨的肃杀之气势,便已逼得郑军将士们呼吸艰难,不少新征入伍的士兵更是被吓得双股战栗不已。
“咚、咚咚……”
午时三刻,随着一阵激昂的鼓声暴然而响中,一面明黄大旗招展而来,赫然是中华帝国皇帝张君武亲率中军主力赶到了。
“万岁,万岁,万岁……”
见得帝驾已至,原本静静地列阵于城外的八万前军将士突然齐齐爆发出了有若山崩地裂般的吼声,紧接着,中军十八万将士也跟着呼喝了起来,到了末了,就连匆匆赶到的后军六万将士也自加了进去,三十二万大军山呼万岁之声直震得城头守军将士们耳膜生疼之余,心神皆为之夺,这都还没开战呢,气势便已被华军的强大给彻底压垮了去。
“传朕旨意,前军压住阵脚,其余各部后退一里安营!”
气势已然鼓起,阵型也已列好,然则张君武最终却并未下令趁势攻城,哪怕此际其实刚过正午,有的是时间去试着攻击一下,以探明郑军之虚实,可张君武到底不曾这么做了去,只一道命令下令,后、中两军便开始了缓缓的后撤,在前军的掩护下,于离城两里半处有条不紊地立着营垒。
华军的安营行动既已展开,那就意味着今日华军是不会发动进攻了的,对此,陕县与马头山的郑军将士们尽皆暗自松了口大气,当然了,与此同时也自有些个心思灵动者对华军这等摆出偌大的阵型却只为示威的行径不免起了疑心,只是疑心归疑心,却是无人能看得清华军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啥药来着。
“魏将军可都看清楚了?”
啥药?很简单,就是逼降的药,这不,就在陕县守将魏陆满脸疲倦与忧愁之色地行进城守府的后院之际,一名青年文士便已施施然地迎上了前去,笑容可掬地行了个礼,可口中道出的却不是寒暄之言,而是明显透着股调侃之意味,这名青年文士正是奉王诚之命前来与魏陆联络的帝国礼部主事宋明河。
“嗯……”
看当然是看清楚了,若不是看清楚了华军的强大,魏陆的脸色也不致于难看到这般田地,只是碍于面子,认怂的话语,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也就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不去理会宋明河那满脸看似恭谦、实则是骄傲到了骨子里的笑容,拖着脚走到了大堂正中的几子后头,一撩战袍的下摆,重重地跌坐在了蒲团上。
“魏将军可想清楚了?”
宋明河根本没在意魏陆的淡漠之态度,先是笑呵呵地伸手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而后方才缓步行到了几子旁,大大方方地便端坐在了魏陆的对面,紧着又逼了一句道。
“唔……”
魏陆可不是寻常大将,而是跟随王世充从江淮起家的元老之一,往昔可是很受王世充赏识的,只是自打王世充收降了一大批原瓦岗军将领之后,对魏陆等原本的元老也就没那么重视了,不单在封赏上比之那些瓦岗军降将所获要少,就连官阶竟也不如张童仁等新归附之辈,正因为此,魏陆对王世充其实已是失望到了极点,错非如此,他也不会将宋明河这等帝国派来的说客留于府中近月,只是真要他就这么投向帝国么,魏陆的心中却还是不免顾虑重重。
“魏将军可是在担心被扣于洛阳宫中之家眷么?”
饶是魏陆始终不曾正面作答,然则宋明河却浑不在意,笑呵呵地便点出了个关键之所在。
“你……”
这一听宋明河提到了被扣之家眷,魏陆的脸上不由地便浮起了一层羞恼之色,没旁的,只因这正是魏陆对王世充最为不满之处所在――自去岁反攻伊阙关惨败之后,王世充一改往昔对下蒙骗与恩抚为主的作风,强行将所有被派去外地驻防的将领之家眷全都接进了洛阳宫中,说是要为出征将士解决后顾之忧,可实际上却是将众将们的家眷扣为了人质,不止是魏陆、张镇周如此,他俩部下中,但凡郎将以上的将领之家眷全都被扣,这才是魏陆尽管已对王世充极度不满了,却依旧迟迟不敢公然投向帝国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魏将军莫急,且听宋某一言,若是我帝国能顺利接出贵部将领之家眷,将军当做何选择?”
近一个月的时间以来,宋明河都一直在劝说魏陆弃暗投明,只是效果却是寥寥,每每说到关键时候,魏陆要么是缄默不语,要么是顾左右而言其它,对此,宋明河心中虽急,却也没甚太好的办法,只能是容忍着,而今么,帝国大军既是已到,那就容不得宋明河再多迁延了,事到如今,也自不得不拿出撒手锏了。
“什么?此话当真?”
魏陆乃是孝子,其妻儿之类的或许还可以置之度外,可对其被扣在皇城里的寡母却是怎么也放不下的,错非如此,他早就旗帜鲜明地归降帝国了的,而今一听宋明河这般说法,双眼立马便亮了起来。
“不瞒魏将军,宋某已得知准确消息,明日一早,王世充那老贼将在东都北城演武场演兵,打算点齐十四万大军赶来陕县,如此,东都兵力必然空虚无比,我帝国在东都将有所行动,虽不能全取东都,可将诸位将军之家眷尽数接出却是不难。”
见得魏陆已然心动,宋明河自信地便是一笑,语调笃定地便给出了个承诺。
“哦?”
事关重大,魏陆自是不能不多留个心眼,没旁的,宋明河明明是被自己假作保护实则是软禁在了府上,又怎可能知晓外头之事,还居然连王世充在东都的安排都能摸得个一清二楚,若不是宋明河在撒谎的话,那个中的意味可就深了去了。
“将军明鉴,从东都到陕县仅不到三百里之地,按行程,王世充所部最迟四日内便会进抵马头山大营,换而言之,将军其实就只有一日半时间绸缪去向而已,若是过了明日还不曾下定决心,我帝国大军恐将不得不发动了,依将军看来,区区陕县而已,能挡得我大军几日之狂攻?玉石俱焚之事,宋某实不愿见也。”
宋明河根本没在意魏陆审慎的目光之凝视,不慌不忙地便开出了最后的通牒,显然是不打算让魏陆再这么犹豫不决下去了。
“唉……宋大人可能确保魏某之家眷平安否?”
这都已被逼到了墙角处,魏陆也自没了奈何,只是在做决断前,他却还是要先确定一下自家老少之安全问题。
“此事不难,宋某可在此给魏将军透露一条,我帝国特战营元宵前便已混进了东都城中,目的就一个,那便是解救所有被扣洛阳宫中之人质,魏将军之家小自然也在解救范围之中,倘若魏将军能深明大义,宋某自当即刻去信东都,务必以将军之家眷为首要营救之目标。”
宋明河之所以如此有耐心地一直在做魏陆的思想工作,并不是因着魏陆本人有多大的本事,实际上,就其本身的能耐来说,也就只是一般般而已,华军将领中比他强的人不知有多少,甚或也不是因陕县的城防有多坚固,真正的用意只有一个,那便是千金买马骨――魏陆乃是跟随王世充多年的江淮系将领,向来便是王世充的心腹之辈,若是连他都降了,那些原本只是因李密战败而不得不投靠王世充的前瓦岗军将领只怕立马便会群起效仿,而这,方才是帝国情报部门对魏陆格外重视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唔……”
尽管宋明河已是给出了保证,可魏陆却并未就此给出最后的答复,而是眉头紧锁地陷入了沉思之中,脸上的神情时红时白地变幻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