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割舍不下
她的眼眶有些泛红,还是忍住了摇摇头,“我不怪你,这样也是为你好。”
“娘娘!”夏儿跪着朝她跟前挪了挪,伸手抓着她的衣襟,“不管这些年来,娘娘是不是信任过夏儿,可是夏儿发誓,对娘娘绝无二心!”她一手朝天举起,做出发誓的样子。原本一向平静安详的脸上挂满了泪水,“无论娘娘走到哪里,奴婢都跟随着您!”
她一叹气,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你要跟着我去哪里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夏儿仿佛意识到什么,毫不犹豫地,“不管娘娘有什么决定,要去哪里,奴婢都誓死追随!娘娘!”她哀求地,“您不要让奴婢走!”
她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与夏儿这样泪眼相看,抒发着各自心中最真实的情绪。她发现,原来这宫中,还有些是自己割舍不下的东西。
满桌的首饰如花迷人眼,交织着一片朦胧色。
沁儿被接走的那天天气一如往常的晴好。早晨的秋露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一颗颗缀在院落里的菊花朵中。她着了大红的百鸟朝凤的朝服,端端立在殿中。隔着雕花的窗棱格子,能看见院中沁儿与侍女们抱头惜别的场景。
大约是前一天哭的久了,沁儿的眼睛肿的像两颗核桃,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动辄就汪了一包泪水来。连凝容看了都有些依依不舍地问她,“皇舅母,为何沁儿姐姐要走。凝容以前独自在凤栖宫的时候,她对我很好。”他满是不舍,一张小脸已经苦了下来。
还是孩子的心思简单,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她微微笑着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沁儿姐姐走了以后,会过的比在宫中还要幸福快乐,所以,她走了,我们应该替她开心。”
“是吗?”他问,“那以后夏儿姐姐也会走吗?”
她的心像是突地被一扯,拽的她下意识蹲了下来看他,“凝容,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我们要学着不要那么在意。”
他嘴突然瘪了瘪,泪汪汪地道,“凝容想阿娘了,皇舅母,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她?”
什么时候?也许就快了。
她转脸去看殿外,沁儿已经走到了凤栖宫的正门处。四周是青砖白墙,与她一袭青布的衣裳相得益彰,像极了已经回到了宫外寻常人家的生活。送行的宫人在跟她说着什么,隐隐约约听见夏儿的声音:“昨晚已经拜别过了……娘娘晨起的迟,就还是不要叨扰了……赶紧着出发,还能赶在日出前出宫……宁大人是个好人,娘娘不会挑错的……我,过不了多久,我也会出宫……”
找个寻常的好人家,嫁了,或许是她如今能给与的最好的东西。
沁儿突然转了过来,像是看见她在身后看她一般,突地朝大殿方向跪了下来,深深地拜了几拜。她只觉得再也克制不住,泪水像断了线一般直落下来。
沁儿,愿你幸福。她想。
薛骁下朝回来时她依旧沉浸在这种离别的伤感中,一双眼垂着,一直静坐在殿中。
他轻轻走到跟前,“是在舍不得沁儿?”
她抬眼,努力一笑,“难为皇上记得这样的小事。”
“你的陪嫁侍女出宫嫁人,可不是小事。”他坐在一旁,“只是我不明白,为何烟儿这样急切地将她送出宫去。从定下人选,到出宫,才不过短短三日,烟儿就这样认定沁儿能喜欢?”
她心下有些慌乱,这样急切地将沁儿安顿好,不过是因为她也要离开了。以前她总以为自己可以随时离开,孑然一身,现在才发现她还要安顿好一些事情,一些人。
“女儿家的心思,皇上不知道。”她勉强缓了神色笑道,“沁儿的心思,皇上更加不知道了。”
“哦?”他一笑,“沁儿见了宁长晋一次便芳心暗许,那烟儿那时在宫中两年,每次见到我,不知是怎样的心绪?”
她终于醒悟过来,只顾岔开话去,“太久远的事情,臣妾……记得不太清了。”
他也不再为难,只笑道,“依现在的样子,接下来夏儿也该被你给嫁出宫了。得让内务府准备上了,给凤栖宫调些妥当的女官来。”
“谢皇上,臣妾不需要。”她忙拒绝道,“臣妾没有打算暂时为夏儿选择良婿。”
他看着她,嘴角有一抹疏离的笑意,“烟儿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了。”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在她面前自称为“朕”,她一惊,忙垂了头,“臣妾不敢――皇上何来的此言?”
他轻轻一笑,眉眼间的怀疑之色丝毫没有褪去,“烟儿最近好似与千妃一直走的很近?看来千秋节上,会有不比寻常的额惊喜。”
她太明白他此时的心思,这样的怀疑由来已久,不是一句两句,便可以搪塞过去的。“臣妾是皇后,与妃嫔一起为千秋节之事多些走动,想来应该无碍。”她说的小心翼翼,却还是觉得心头一惊。
饶是入宫这么久,即使是准备离开的时候,听闻他这样的质问,还是心下不安。他如她意料之中沉默不语,突地伸出手托住她下巴,“你这样费心地一点点将料理后宫的权力交予她,是为了什么?”
他的眸子中有一如既往的寒意,透着些许的失望,令她心头有些发慌与自责。为了什么?她也这样问过自己。
为了自己想要的所谓自由,还是紫千想要的名分。还是她想维持的他作为一个皇帝的自尊。
他的手稍稍紧了紧,“嗯?”
“紫千的智慧,足以料理整个后宫。臣妾没有它意,只是知人用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心头的怒意压下去。手突地一松,“‘知人用之’,说的好。烟儿现在也知道用该用的人了,譬如千妃,譬如晋皇贵妃。”
她努力平静下来,神色缓和地,“皇上过赞,臣妾愧不敢当。”
“哼!”他终于忍不住一挥袖起身,引得朝服上的缀珠沙沙作响。
“朕以为,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朕也以为,你如今已经明白。”他迈步朝外走去,大殿的朱红地毯轻软,走在上面轻软无声,却依旧可以感受他沉沉的怒意。
“朕的千秋节,不需要后妃们来督办!”
凝容有些局促,磨蹭了半晌才红着脸道,“是……皇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