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的房间内,已经是一片狼藉。
哐!
一只茶杯集中了镜框。
衣衫不整的蝶衣疯狂的扑向墙壁,用随手抓起来的板凳狠狠的砸着墙上的镜框。
他嘶吼着,嚎叫着,散发出从未拥有过的攻击性,就像是一头受伤了做困斗的野兽。
这样的疯狂就连小楼都拦不住。
“蝶衣!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情急之下,小楼一把将蝶衣按在了床上,用绳子反绑了他的双手。
蝶衣挣扎着,他的脸已经扭曲到了极致。
在窗口捂着胸口偷看的菊仙终于忍不住,钻了屋子里。
“怎么样?”
“看样子得用点药。你在这看着他,留神别让他蹦出来!”
“哎?小楼你别走!”
“不碍事,可他要想把大烟戒了,还得扒几层皮!这才是个头!”
小楼走了,站在门口的菊仙惊恐的看着床上扭曲着的蝶衣。
她咬了咬嘴唇,缓缓的走了过去,将满身大汗已经无力挣扎的蝶衣抱了起来。
感受到了那温暖的怀抱,已经没有意识的蝶衣哆嗦着,一遍遍的呢喃起来;
“娘,我冷...我冷......手,手都冻冰了。”
一声娘,让菊仙如同被子弹击中般,浑身一颤。
她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一滴滴的落在了蝶衣的脸上,和他的汗水混在了一起。
她一件件的将散落在床上的戏服抖起,盖在蝶衣身上,像是抱着一个婴儿般,轻轻的拍着轻轻的抚慰着。
“好了,好了。”
“好了,好了......“
看到这一幕,直播间内的沙雕网友们,哭成了一片!
“因为小楼或者说霸王的关系,一直以为蝶衣和菊仙是不可兼容的两个角色。但是看到这一场,真特么的是把我眼泪都勾了出来。蝶衣的虞姬,只是他的表,他的里只是一个年幼被母亲送到戏班,被逼着改了性别认知的孩子。菊仙呢?她的表是一个泼辣勇敢,聪慧有手段的女人,但是她的里......也是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啊!”
“看了一个多小时了,才发现我打开直播之前憋的一泡尿还没尿。但是现在我依然不打算去尿!妈的这出戏,虽然没有信爷以往的作品节奏快,但却是最深刻的一部啊!太过瘾了,剧情,人物,表演,都是顶级!”
“戏里的角色设置简直超神!蝶衣活在戏里,是个不折不扣的疯魔。小楼一半活在戏里,一半活在现实,整个人不人不鬼。只有菊仙,她是纯粹的凡人。她有世俗的手段,有世俗的心思,有世俗的嫉妒,身上有百分之一百的烟火气儿。这一幕,让一个活在戏里的人和烟火结合在了一起,说不出哪里感人,但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刷刷的往下淌啊!”
“小楼其实不懂蝶衣,他没办法理解蝶衣的疯魔。我倒是觉得,菊仙是真懂蝶衣的。他们俩太过相似,又完全不同。相似的是他们都对同一个男人拥有感情,不同的是他们一个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一个又是最俗的务实者。所以互相仇恨,却又偶尔互有怜惜。这一场戏,真的太精彩了!”
“你们特么文采真好,一个弹幕都能几十个字几十个字的发。在下没文化,就是看到这一段菊仙和蝶衣争来都去那么多回,到现在从一个妻子和情敌的身份,变成一个没了娘的孩子和一个没了孩子的娘,感觉鼻子酸。说到底,都是苦命的人啊!”
“我特么怎么感觉菊仙才更像霸王?蝶衣和菊仙才是真爱,小楼像个意外啊!”
随着一片沸沸扬扬的弹幕,台上的剧情进入到了这一幕的尾声。
将蝶衣安抚好,菊仙洗了毛巾冷敷在了蝶衣的额头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谷子哼着解放歌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到菊仙,他停住了哼唱。
“段师母。”
撇了眼小谷子,菊仙将手上的毛巾拧干,搭在了一旁。
“你上哪儿去了?”
边走向小谷子,她边卷起了袖子。
“开会去了。”
“哦,开会去啦?”
菊仙笑了。
“哎。”
小谷子望了眼床上昏迷着的师傅,讪讪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节骨眼,菊仙猛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师父刚就剩下半条命,你去开会去啦?”
随着一声脆响,弹幕之中一片叫好!
“菊仙威武!打得好!”
“小白眼儿狼,当初要不是蝶衣把你捡回来,你命都没了!现在蝶衣这么难的时候,还他妈有心思去开会!”
“打的不够狠!师父戒烟折磨成这样,不照顾师父反而出去开会,这样的小兔崽子就应该按在地上揍!”
“哎,小谷子你醒醒啊。你不是想成角吗?不好好跟着师父学戏,去开会参加运动能成角吗?”
一片弹幕之中,剧情进入到了下一幕。
袁四爷被审判了,这个曾经在四九城里作威作福的人最后连个体面的霸王步都没走完,就迎来了他最后的命运――被推下台枪毙了。
马上,蝶衣戒烟成功。
已经换了行头,穿上了人民中山装的师兄弟们和经理一起来探望。看到平静下来的蝶衣,嘱咐他快点好起来,如今真真儿的到了盛世,整个四九城的人都盼望着他和小楼的霸王别姬重新亮相。
为了顺应形势,戏院准备搞现代戏。
蝶衣却觉得现代戏的服装太怪,布景太实,不符合京剧的情景。
但是一起参加讨论的小谷子,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当初那个弃婴,此时已经长成了青年。参加了不少的运动,接触了不少的理论,当着众人的面,他指出当年的英雄美人是京剧,现在劳动人民上台也应该是京剧。
蝶衣见自己的徒弟公然曲解自己的意思,不禁勃然大怒。
看出小谷子不踏实,一门心思的想抄近道上位,在回到了家之后蝶衣便像从前在戏班时候一样,罚了小谷子的跪。
“功夫也不练,嗓子也不吊,耍皮顶嘴你倒是学成了。唱戏的不靠这个,凭的是功夫,本事,玩应儿!没你的近道可走!”
可是如今的小谷子,已经不是以前在师傅葬礼上,仍然顶着水盆跪满七天的小谷子了。
“罚我跪,你犯法。”
顶着水盆,他咬牙切齿的说到。
听到徒弟的反抗,蝶衣猛然转过身来。
“不罚,不罚你永远都是个下三滥!还想成角?做梦!”
哐当!
随着蝶衣的呵斥,小谷子将头顶的水盆,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没错,你领我来哪儿是想让我成角?”
他紧紧怒视着蝶衣,缓缓的站起了身来。
“你想找个小力笨儿,小催帮儿,小跟包,小跑腿,小龙套!”
面对徒弟对自己的顶撞,听着小谷子那些完全不像是气话的想法,蝶衣愣了。
随即,他抄起了道具刀片子――就像关师傅那样。
“你放肆!我让你胡说八道!”
刀片子啪啪啪的抽在了小谷子的身上,每一下,都带着蝶衣的委屈和愤怒。
可就打了几下,他就收了手――他比关师傅知道心疼。
“还不给我跪下!”
他喊着。
但是低着头的小谷子,目光却渐渐的狠厉了起来。
“师父,永没那日子啦。”
他愤然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早已准备好了的行李,搬了了出来。
“谷子!”
眼看着小谷子要走出院子,蝶衣无措的招呼到。
看着小谷子真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蝶衣愣了,也崩溃了。
“滚吧!一辈子泡你的龙套去吧!”
随着他一声大喝,已经走出了院门的小谷子,折返了回来。
“程老板,您这话......搁在旧社会说,我信。”
他的目光里,带着怨毒。
“在新社会里说,我不信!我要是再跑龙套,对不起您的栽培!”
狠狠的撂下一句狠话,小谷子眯起了眼睛。
“程老板,时代变了。您那一套,现在不灵了。再者,以后可别叫我小谷子了。在旧社会,我是一个弃婴,是一个戏班子里的没资格有名字的苦奴!现在新中国成立了,我也有名字了。以后要是再碰着面,劳烦您尊重尊重我,叫我......谷明坤!”
“明,是日月光明的明。坤,是朗朗乾坤的坤!”
哄!
随着直播大屏幕中,小谷子这一段台词说罢,综艺厅中正沉寂于剧情张力再一次拉满,醉心于人物命运的评委们,瞪大了眼睛齐齐发出一阵惊声。
整个现场,知道谷明坤的所有人,都惊讶的议论着。
他们张大着嘴巴,回过头去,将目光投向了此时正坐在观众席头排的谷明坤。
评委席上。
稳坐在椅子上的袁成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