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正好,春风不燥,阳光不烈,特别是双腿浸润在水中,那就更舒服了。
招弟卷着裤管,拿着铲子开始清理黄鳝池内的淤泥,进行了一次杀菌后,招弟看了看日头。
今天是出丧第三天,按照邵振东以往孝顺的程度上来看,他可能会等到头七过后才走。
招弟已经想好了,在等四天,她不管怎样都想要个说法,她受不了他对她突然变冷漠的样子,好像前世今生都不曾认识过他一样。
这种感觉,让招弟很陌生,很恐惧。
忙了一上午,招弟总算是做好了消毒工作,拖着疲倦的身体招弟回到家,洗漱了一番,做好饭就去了瞎子叔叔家。
瞎子家的条件比招弟家好不到哪里去,平日里给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的病大都不好意思多收钱。
此刻,正在院子里头给人活脚呢。
“瞎子叔!”招弟挤出了一丝微笑。
“招弟儿呀,坐,你家老汉的腿好的咋样了?”
瞎子一边蹲下身子给人捏脚腕子,一边笑着问道。
“好多了,能下地了,瞎子叔,我弄了两条毒蛇泡酒,你给我开个治风湿骨痛毛病的药方呗,赶明儿我去镇上抓药!”
招弟说着,把两条烘干的毒蛇从布口袋里掏了出来给瞎子看。
瞎子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给人活脚:
“呦,这是好东西哇,打哪儿弄的呀!”
“山上抓的!”招弟坐下来等着。
“咱这北方可没见这百节跟眼镜蛇呀,老实交代!”瞎子故作生气状追问道,他要是能弄到这么个野生的毒蛇,也泡一桶酒,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头两天去南方那边土包子山上抓的!”招弟讪笑着。
“那不孬,改天俺也去走一趟!”瞎子说道。
招弟抿唇也不卖关子了,心想,瞎子叔叔好歹也帮了自家,干脆就把百节蛇送给了瞎子叔,这把瞎子给感激的:
“呦呦呦,这可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招弟硬塞给瞎子,瞎子接过来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说:
“那管,俺家里正好有点儿这方面的草药,你就甭上镇里抓啦,送你啦!”
说着,瞎子就交代病人一句:
“你坐会儿,俺去拿俺自己弄得药酒给你搓两下活活血!”
瞎子进屋去找草药去了,招弟这个时候才留意到,这个崴了脚的人好像不是本村人,很眼生。
穿的是白衬衫,西装裤,这样的打扮在村上那都是知识分子,要么就是干部。
他的年纪也不大,二十来岁的模样,长得文文静静的,皮肤看上去特别干净,配上那副眼睛,就越发的斯文了。
这人,招弟第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心里顿时激动了起来,他可是招弟前世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毕家,就没有现在的马招弟。
“你是……马家丫头?”
这人开口说话了,声音也跟他的人一样干净,没有一丝杂音,很是清脆。
招弟按压着心里的亢奋,可她还是假装不认识他:“您是?”
“嗷,我叫毕文杰,是来你们村考察的。”
考察?招弟满心狐疑,前世,毕家可谓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里兄弟三人都是知识分子。
老大毕文浩是农大的研究生,老二毕文杰也是农大高材生,前世,他读完大学之后就担任了当地的生产队技术员,老三毕文豪,还在读大学,但是老三却对农业不感兴趣,读的是机械自动化设计。
如果招弟没有算错的话,现在的毕文杰应该快大学毕业了。
前世的招弟太过自卑,加上毁了容貌,也是眼前这人返乡的路上把三天没吃饭的招弟,从大雪窟窿里给救回来的。
她记得很清楚,最反对的就是老大毕文浩,说他们家不是收容所,给一顿饭吃就行了。
可毕文杰却执意要把招弟留下来,哪怕给她找个活儿干。
随后,抗不过家里的排挤,毕文杰就把招弟安排去看鱼塘,那里搭了个草棚,但是里面的被褥床铺都是新的,还有个煤球炉。
平日里不做饭就温热水,还能取暖,也算是有了个避风港湾。
后来,招弟特别尽心尽力的看鱼塘,毕家人才渐渐习惯了招弟,给她开工资,待遇也慢慢好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毕文杰返乡去鱼塘查看情况,那个时候,毕文杰明显都把招弟这号难民给忘了,所以有些惊讶。
临走的时候,农大的教科书忘了拿,招弟本想给送去,可一打开,招弟就看上瘾了,这一宿没合眼的看。
等到看的眼睛发胀,脖子发疼的时候,才发现,已经第二天晌午十点钟了。
毕文杰却早就来找书了,见这姑娘看的入神,他似乎很欣慰,转身便走了,反正大学教程的书留着也是白瞎,实战经验可不会夹在书里。
后来,他又翻腾了很多以前的课本拿到鱼塘放在那儿,也不说话,时间久了,毕文杰提议让招弟去考大学。
招弟当时愣了,她前世就是个小学毕业,让她去考大学?大学对她来说别说是做梦了,做恶梦估计都是和她无缘的,再加上当时大学生是多么的金光灿灿,高高在上。
一个村里要是出一位大学生,那村长都得出面掏钱大摆筵席庆祝,所以,招弟几乎三天晚上没合眼,是激动?还是忐忑!
可后来,没想到他什么都帮她安排好了,只要招弟去考试就行,通过之后就能拿到大学文凭。
招弟提心吊胆一点信心都没有,可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因为,她这辈子没有被人看重过,这种感觉可以让招弟豁出命去珍惜。
“你们村上那办丧事的住户是个军人吧!刚才我看见有部队的人来奔丧了!”
毕文杰见这丫头也不说话,也不自我介绍一下,就低着头在沉思什么,干脆岔开话题也算是缓解尴尬吧。
他总感觉这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脸上,透着与同龄人极为不相符的沉稳,那对大大的眼睛里,好像藏着这个年纪不可能存在的心思,特别浓重。
“啊,是啊!”招弟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毕文杰,那眼神不是喜欢而是尊重,就像是一位晚辈看着自己最敬重的长辈一样。
“那看来官还不小呢,军车都来了!”毕文杰笑着说道。
“嗯,是团长!”招弟说着,眸子里闪烁着忧郁更浓了几分,手里的眼镜蛇被她捏在手里,都快掰断了。
“没想到这么个穷乡僻壤还出了个团长,看来风水好啊!”
毕文杰笑着说道。
不知道怎么的,这丫头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很想让人拂去她眼里的那股忧伤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