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有娘的孩子刚入冬就给做花棉袄,娘不做,外婆给做,可招弟没有,但是,她觉得自己用不上,一来是经常干体力活会出汗,而且,黄鳝大棚里头的温度都达到了三十度,所以,她觉得没啥。
眼下,沈双双这是买的现成的棉袄,比手工做的要精致好看很多。
她也承认,没法跟人家比,但是招弟也没想过要比:
不多,才百十来块钱!招弟叠好票子塞进口袋,随后,把地上的几个硬币捡起来淡淡的说道。
百十块?沈双双一愣,她二舅不是说她家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吗?地还都给分得到了碱地那儿,还指望逼着她嫁给表哥刘大生守活寡去呢。
现在她哪来那么多钱?
招弟收拾好一切起身的那一刻,沈双双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直到目送招弟离开,她都没说一句话。
双双,你咋那么怕她呀?旁边的同学不由得问道。
谁怕她呀!
沈双双有些尴尬,除了心里头想不明白她哪儿来的钱之外,还别说,现在马招弟胆子越来越肥了,性子越来越野蛮了,她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又像上次那样被打了。
可是,出于面子上的事儿,沈双双反驳道:就她那个样儿,谁怕她呀!
招弟一回到家,就把买回来的东西全都收好,逢年过节的鞭炮?买的猪腿肉?
还有两条鱼,洗净破开肚皮,抹上盐巴,用小棒子撑开肚囊挂起来,到过年的时候,炖着吃。
家里头根本没人,招弟心想,兰姨一定是去大伯家了,觉得大伯家吃香的喝辣的不肯回来了,也好,最好是一直在那儿吧。
随后,招弟就开始盘算明天早上送黄鳝的事情,她得起的老早去现抓,要不然黄鳝缺氧死了,招弟也不好交代。
招弟想着,把后腿肉割下来一块,剩下的挂在屋梁上,这样,就不会有老鼠来偷吃了。
最近越发的觉得父亲比以前更瘦了,而且,有时候见他弯腰时老扶着腰,恐怕年纪大了,腰腿都会出点儿毛病,这块纯精肉打算晚上个老爸炒一盆炖豆芽。
想着,招弟又去了村口去打一斤粮食酒,这样就更完美了。
本来心情很好的,拎着空酒瓶刚出门就撞上了马玉华。
招弟,你兰姨还有脸没脸了?老在俺家蹭吃蹭喝的,有完没完?赶紧让你爸把人给弄走!
招弟一愣:好吃也得有得吃啊,你们不待见她不就得了?再说,我爸又不在家!
此话一出,马玉华气的胸口起伏,她还就不说了。
乡下本来家家户户就没啥娱乐项目,吃饭的时候都能端着饭碗串门,根本没啥子秘密,而且传播速度那叫一个绝了。
要是按照招弟的话,比前世的网络传播力度还大。
很快,家家户户都知道自己的后娘在老大家蹭吃蹭喝,被人在背地里说的是没脸没皮。
招弟才不会管这些,打了一斤粮食酒就往家走,一到家,招弟就蒙了,她明明洗了两条大鲤鱼腌好了挂在屋檐下晒得,妈的,怎么光剩下挂钩了?
鱼呢?招弟四下翻找,却迎上兰姨拎着一包东西还气哼哼的出门去了。
我说兰姨,我那鱼都还滴血水子呢,你往哪儿装啊?
招弟都要气死了,没见过这么喜欢贪小便宜的人。
李翠兰回头看了一眼招弟:咋了?你能花你爸的钱,俺就不能了?咋说了,你都这大了,还不找婆家,想让家里养你到啥时候呀?
我的钱买的,你动都不能动!招弟气焰上来了。
李翠兰一听这话,又是她的钱?她一个黄毛丫头哪来的钱?还不是他老爹偏袒给了她钱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本事找你娘养你去啊,俺这一家子还没地儿吃饭呢!
李翠兰本来打算回娘家的,现在一出门就被人说三道四,反正地分到了碱地,老马不管不问,她也懒得搭理。
招弟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当时就抓着李翠兰手里的蛇皮口袋往后拽,刺啦一声,蛇皮袋子被招弟给撕烂了。
哗啦啦一声,里头装的面,米,鱼,全都摔在地上。
你野了是吧!
我就野了,你想怎么样,叫你小舅子来打我?李翠兰,你不要把我看得太好欺负,宝珠是不是我爸的种你比谁都清楚,在马家横,你还没那个资格!
招弟当时就把撕烂的蛇皮袋子丢在地上,看都不看地上散落的米面和鱼。
这句话一出,李翠兰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最终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她好像知道什么?
可是,没理由啊,生宝珠的时候,她才那么点儿大,刚学会走路。
此刻,门口听到动静的乡亲们吃饱了没事干围了上来,短短几分钟时间,半个村都知道马招弟和她后妈干仗了。
可很多人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人却没看到想要的场景,不由得跟一早知道消息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想多知道点儿马家闺女和后娘干仗的戏码到底有多精彩。
李翠兰一边哭一边骂,说在家里没法待了,马家根本没把她当一家人看。
背地里把马招弟说的猪狗不如,还扬言说马招弟就是主动勾引的刘大生,后头还要离贞节牌坊,反咬人家一口。
马家的笑话在人心中已经成了定时定点都会播放出来供大家取乐的新闻联播了。
…………
招弟把掉在地上的鱼重新整理了一下挂在屋檐下,拿起竹筐把地上的米都收拢起来,淘洗了几遍晾晒着。
她知道,父亲一回来看见被糟蹋的米面一定又很心疼,所以,在爸回来之前,招弟收拾立整了。
随后,继续做饭,出门去井沿打水的时候,招弟突然感觉脸上落下一丝清凉,仰头一看--下雪了!
细细一听,那些砸在枯叶上的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悦耳。
振东,该回家了!招弟喃喃自语!
低头看向刚打上来的井水还冒着热气,招弟把伙房水缸填满后,豆芽加肉在锅里余火慢炖着,锅沿放着几个馒头,等爸一回来就能开饭了。
她回了房间,把鞋筐子(放针线剪刀碎布的筐子)端到了自己房间,这里面有很多母亲留下来的针线和钩针。
听父亲说,母亲以前特别贤惠,而且很能干,怀招弟的时候,就开始用钩针钩小虎头鞋了。
所以,这些东西都还在。
招弟找出了母亲以前留下的鞋样子,打算动手做一双大棉鞋给邵振东,据说他参军的地方在南方,那儿有时候一年到头儿最低温度也才结个薄冰。
可是在大北方,河床都冻了三尺后,他回家之后肯定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