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病春坐在人声喧闹的地方都有本事把周围人都冻得瞬间收声。
“啊,你快坐我这里。”明沉舟嘟囔着,把人往角落里挤进去,“你吓到别人了。”
谢病春被挤在角落里,结果明沉舟熟练递来的筷子。
“甜的。”
明沉舟笑眯眯地说着:“看来掌印真的爱吃甜。”
她招手叫来秀娘,脆生生地说道:“要一碗甜的,一碗咸的,听说新出的新品,都上一份。”
秀娘捂着嘴笑了起来:“夫人果然还是爱吃的性子。”
“您夫君的甜元宵还要额外放糖吗。”
她随口问着角落里沉默的谢病春。
明沉舟瞪大眼睛,心跳倏地加快,一直笑眯眯的;脸颊开始僵硬:“不不不,他不是……”
“不用额外加糖。”谢病春出声。
秀娘笑说着:“好嘞,夫人难得来,免你一个炸元宵的碟子钱。”
“秀娘,秀娘,再来三个炸元宵。”有人大喊着。
等秀娘走后,明沉舟扣了扣下巴,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掌印吃饭了吗?”
谢病春转着手中的筷子:“没有。”
“掌印何时出宫的。”
“申时刚过。”
明沉舟倏地扭头,看着侧身之人,大眼睛扑闪着:“等了这么久啊。”
这快等了一个半时辰了,她也不住是不是受刚才秀娘话的影响,莫名觉得心跳加速。
谢病春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我的错我的错。”明沉舟主动背锅,随后漫不经心地问着,“掌印耐心真好,我还以为掌印会摔袖离开呢。”
她撑着下巴,角落里不甚明亮的灯笼晃着琉璃色的眸眼闪着点点星光,这般看着身侧之人,笑脸盈盈,就像寻常打趣玩闹一般。
谢病春的筷子在手指间转了一下,笑了一声:“娘娘想要内臣离开。”
“没啊,这不好奇掌印怎么这么有耐心吗?”她娇气地皱了皱鼻子,就像一个要讨到一个好听话的小姑娘。
谢病春抬眸,两人本就做一条凳子上,他这般靠近些许,身上那股淡淡的梅花香便顺着风悄然而至。
“娘娘想听什么?”他手中的筷子缓慢压着明沉舟手指的缝隙中,慢条斯理地问着。
明沉舟反手抓着那根筷子,扬眉,不进反退地靠近他,眼眸亮晶晶的:“掌印说呢。”
满棚的说笑声在此刻都悉数远去,两个人的距离并不算近,可各自较真,不远后退一步的目光却好似生出千丝万缕,把这两个人团团围了起来,在漫天星火中陡然交缠了呼吸。
“自然是因为对娘娘……”
漆黑的眼眸若是完完全全倒影着来人的身形,那些常见的淡薄疏离就被会悉数遮住,只剩下深邃明亮,能吸着人无尽的深渊下行。
明沉舟微微瞪大眼睛,缓缓收紧手中的筷子。
“来了,来了,小心烫。”
就在此时,秀娘端着吃食,大笑着走了过来,就像一块打碎镜子的石头,尴尬地落在碎片正中,浑然不知堪堪刹住了暧昧的欲言又止。
那根被人握着两端的筷子哒的一声落在桌面上。
明沉舟眼波微动,笑说着:“好香啊,秀娘的手艺一如既往得好。”
“夫人嘴真甜。”秀娘上了两碗元宵,又端出三叠吃食,“我新琢磨出的,炸元宵,咸甜口各两个,撒了芝麻的就是甜口,这碟是滚元宵,只有甜的,撒了黄豆粉,里面的料不一样,学了南边的手艺。”
汤碗里雪白软糯的元宵皮又大又圆,用勺子轻轻一碰便凹进一点,软软的,浑然没有脾气的样子。
至于碟子上的元宵,酥软的皮肉泛出金黄的色泽,面上撒了一点奶酪,奶香十足。
“这个好像舅妈做的元宵,不过听说南方叫汤圆。”
明沉舟指了指明显个头小许多的糯米团子,笑说着。
“掌印吃过吗?”
谢病春嗯了一声。
“掌印对南方的东西好了解,是南方人还是以前在南方生活过。”明沉舟勺了一个汤圆,鼓着气吹凉,随口问着。
“都有。”谢病春咬了一口元宵,竟然是花生馅。
他皱了皱眉,吐出嘴里的汤圆。
“你不吃花生馅啊,忘记问你是不是吃花生,原本可以换芝麻馅的。”
明沉舟按着他的手,苦恼地问着。
“不碍事。”谢病春皱眉说着。
“那我这碗给你吃吧。”明沉舟把两人的汤碗换了位置,又给他倒了水,递了帕子,“我这个猪肉芥菜馅的,你快漱漱口。”
谢病春接过帕子,盯着那碗白开水,眼波微动,随后看着碗里的元宵,不由挑眉笑说着:“娘娘倒是吃得快。”
一个碗里五个元宵,明沉舟一口一个,不知不觉吃了只剩下两个了。
用两个换四个。
明沉舟迷茫地睁大眼睛,随后不高兴地说着:“你还嫌亏不成,那我自己付钱。”
谢病春低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搅着高汤:“只是觉得娘娘当真可爱。”
明沉舟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
“这么今天带我来东街来玩。”明沉舟肚子吃得饱饱的,拎着一枝兔子花灯惬意地坐着。
花灯是谢病春买的,算是对刚才元宵摊子上的道歉。
“还得绕过西街,也太麻烦了。”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人群,面朝着谢病春,笑说着,“西街杂耍戏班子多一点,东街吃的用的多一点,对了今天东街还放烟花,掌印带我来看烟花的吗。”
谢病春看着她浑然不知危险的模样,眼看着就要和人撞上了,不得不伸手把人拉了回来,低声呵斥道:“走好。”
明沉舟手中的兔子灯笼晃了晃:“哦。”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明沉舟看什么都觉得有趣,谢病春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
“去博文书斋。”许久之后,谢病春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皱了皱眉,随后开口指定了位置。
明沉舟一愣,抬头去看他。
博文书斋是这几年最有名的一个书斋,能在京城快速扎稳脚跟,他也算有些本事。
她未入宫前也很喜欢去,里面的话本游记,诗词策论都格外丰富。
人人都说书斋背后老板是个能人,可谁也没猜出是谁。
谢病春垂眸:“有些事情要垂眸,弄好了再带你出来玩。”
明沉舟无所谓地点点头。
――他就知道谢病春不会好心带她出来玩。
明沉舟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小二殷勤地端上茶水糕点,随后悄无声息的退去,她这才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面前的屋子。
她还不曾来过书斋的内院,不曾想里面布置好似一个内宅小院,更没想到这里竟然是谢病春的地盘。
谢病春安排她来这里休息后,就跟着一个胖乎乎的人走了。
那是书斋的老板,她见过。
这是一间书房,雅静斯文,高大的贴墙书柜上整整齐齐堆满了书籍,墙上挂着一幅幅画卷墨宝。
她凑上去仔细看着这其中一副画。
这画最是奇怪,没有落笔,没有题词,只有长长的一条河,自高耸的雪山上奔涌而来,经过落满大雪的地面,经过一辆停在河边的马车,最后在在熠熠生辉的日光中奔流而去。
“好眼熟的地方啊。”
她摸着下巴,最后忍不住盯着那辆青布马车看。
只见那辆停在大河边上的马车被人掀开帘子,车辕上坐着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女孩头顶上抓着两个缠着红线的啾啾头,趴下车辕上上,正对着一个马车下面背对着画面的人说话。
“嘶,好眼熟啊。”
她伸手戳了戳小孩的啾啾,可等她逛了一圈书房,还是没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地方。
内外并没有人守着,也不知是主人心大,还是真的放心她这个同盟。
她饶有兴趣地在外面的小院里逛了一圈,知道看到院门口守门的小厮,这才施施然地回了屋子,专注着吃着面前糕点茶水,一咬进嘴里就忍不住眼睛一亮。
富贵楼的糕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墙角的沙漏转了两圈,门口的灯笼的光亮也逐渐暗了下来。
她等了许久,也不见隔壁那间紧闭的屋子有人出来。
等到头顶炸开了无数烟花,耳边是浪涌而来的尖叫声。
内院还是没有动静。
等到她有些困了,趴在桌子上不自觉的闭上眼。
隔壁屋子依旧安静。
等到沙漏再一次发出声响,她看了一眼还在发亮的兔子花灯,恍恍惚惚地想着。
――七夕,过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那张六千字会晚点更新,到底在锁我什么,能不能放我出来,气死我了
第46章
明沉舟被谢病春抱上马车时,已经子时过半,高空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