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一口,满足的闭上眼:“我外祖母所有糕点里就花生糕最好吃了,甜而不腻。”
谢病春自枣树上收回视线,眉眼低垂,盯着她唇角残留的一点细渣,冰白面容好似羊脂白玉,精致明亮却毫无人气。
作者有话要说:泪痣的寓意胡说的
第55章
钱沁带着柔柔回家时,一进门,就到枣树下站着的谢病春还吓了一跳。
“掌印。”钱沁嘴里喊着人,目光却是落到坐在屋檐下正慢条斯理吃着糕点的明沉舟身上。
明沉舟连忙咽下嘴里的糕点,含含糊糊地解释着:“就路上遇到了,在家一起等万岁回宫呢。”
她掐头去尾,随口说道。
“怎么不让掌印坐下来。”钱沁见人一直在树下坐着,蹙眉问着。
明沉舟委屈巴巴地去看枣树下的人,慢吞吞地说着:“他自己不坐的。”
钱沁不赞同地扫了她一眼。
“真的!”明沉舟见状,连忙抬高声音,嘟嘴朝着谢病春不高兴喊道,“你快给我解释解释,就是你自己不坐的。”
一直在枣树下站着谢病春抬眸,看着明沉舟缩在小藤椅上,急得连糕点都不吃了,这才微微侧首看向钱沁,冷淡说道:“站着就好。”
钱沁手指一紧,愣愣地看着谢病春疏离冰白的侧脸,又看着不远处得意笑着的明沉舟,心中咯噔一声,一个古怪又离奇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骇得她脸色微白。
她狠狠握紧手指,这才压下继续往下想的冲动。
“啊,他就是谢病春啊。”一个惊讶的声音在小院中响起。
钱清染,小名柔柔,名字极为大家闺秀,可性格却和这几个字一点也搭不上边。
她自一进门就不错眼地盯着家中突然出现的俊美男子,连着脚步都不记得挪动。
“说书的先生都说谢病春长得青面獠牙,身材魁梧,一拳能打死三个人的。”
她认真打量着面前之人时喃喃自语,随后突然咧嘴一笑,嘴角的小梨涡便深深地陷了下去:“原来都是骗人的,掌印长得真好看。”
明沉舟眼皮子一跳,正打算摸摸嘴巴,起身阻止不着调的钱柔柔,就看到这个不省心的人三步并作两步,不怕死地跑到谢病春面前。
只见她歪着头仔细打量着谢病春,随后笑眯眯地说着:“谢延和舟姐姐说的没错。”
谢病春低眸看着面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清亮的眼眸天真地看着他。
一笑起来就和明沉舟一般,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头顶两个红啾啾上缠着大红发带,一说话起话来便甩了甩,格外天真可爱。
“哎哎,说什么呢?”明沉舟赶在她喋喋不休前,捂着她的嘴,“去去,帮我娘提东西,让我娘帮你捡东西,像话吗?”
钱清染嘟嘴,整个脑袋被迫向后仰着,闷闷应了一声。
一直沉默的谢病春突然开口问道:“娘娘说我什么?”
钱沁正在天井边上汲水,闻言抬头去看谢病春,失神地看着枣树下的一团混乱的情形,嘴角微动。
那边,钱清染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反而眼睛一亮,一把扒拉下明沉舟的手,笑眯眯地说着:“舟姐姐是夸你呢,夸你是……”
明沉舟眼疾手快把人拖走。
“吵死了,你的糖葫芦都要化了。”她的目光随意扫了一眼,却发现谢病春正看着她,那双眼太过深邃沉静,总是误让人觉得藏着万般深情。
她不由抿了抿唇,撇开脸大声喊道:“表哥,表哥,柔柔又偷偷买糖,你快出来教训她。”
钱沁上前把两个姊妹分开,无奈谴责道:“有客人在,闹什么,舟舟今日留下来吃饭吗?”
“不了,等会要回宫了。”明沉舟抢过钱清染手中的糖果,拿出一颗塞到她嘴里,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随后又顺势把糖果没收了。
钱清染委委屈屈地被小姑姑拉走了。
“姐姐抢我糖吃。”她抱着钱沁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告状着。
钱沁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柔说道:“明日小姑姑再给你买。”
小姑娘立马得意朝着明沉舟挑眉,头上的小红带子一晃一晃的,衬得眉眼都亮了几分。
“幼稚。”明沉舟呲笑一声,极为不屑,“我怎么会和幼稚鬼计较。”
她重重咬了一口软糖,含含糊糊地说着。
她身侧的谢病春目光落在她鼓鼓的脸颊上,随后又扫了一眼满当当的糖果油纸袋。
“对了,家里还有空屋子吗。”明沉舟拖着摇椅来到树下,随口问道。
钱清染正蹲在天井边帮忙收拾新买的瓜果蔬菜,闻言眨了眨眼:“就你以前来玩的那个小屋子还没人睡呢。”
她指了指靠近枣树的那件小屋子:“都打扫着呢,昨天我还拿出被褥晒了呢,你要是困了可以去休息的。”
明沉舟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身侧之人身上。
大概是病得厉害,谢病春这一天连话都没说几句。
明沉舟悄摸摸看了一眼院中其余几人的动向,见她们都各忙各的,没空往这边看,这才假装随意地靠近谢病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手心,皱眉闭眼仔细琢磨了一会。
“好想还烧着。”
谢病春唇色青白,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眉眼实在好看,哪怕只是这般安静地沉默着,就好似宝剑悄无声息的入鞘,敛尽锋芒,可依旧能让人忍不住一直看他。
“掌印要是实在难受,不如在我的屋子里睡一会儿。”
她收回手,无奈说着:“躺着也舒服一点。”
谢病春微微蹙了蹙眉。
明沉舟眼尖,以为是嫌弃屋子不干净,连忙解释着:“那屋子我其实没睡过,以前来这里玩,晚上都是要回家的,舅舅只是心疼我,特意给我留的而已。”
谢病春沉静地看着她,随后摇了摇头。
“去休息吧,而且谢延一定是天黑了才会被人带回来。”明沉舟撑着下巴,继续劝道,“舅舅回来还能给你把个脉,然后我还有糖。”
她得意说着,炫耀地晃了晃袖中从钱清染手中缴获的糖果。
“吃药一点也不苦。”她一本正经地哄道。
谢病春垂眸,淡声说道:“我不是六岁的谢延。”
明沉舟仰头,傻傻地看着他,随后冷哼一声:“我才不会给谢延吃糖,他太爱吃甜食了,要坏牙的。”
“睡吧睡吧,休息一下,而且你在这里,我娘不知道为何一直盯着你看。”明沉舟眼角一瞟,敏锐察觉到那道若有若视线,随后又恐吓道。
“柔柔这个不着调的,等会能拉你去爬树,还要和你一起玩水。”
谢病春抬眸朝着厨房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一双肖似明沉舟的眼眸匆匆移开,避开了他的视线。
钱沁正在窗口忙碌地准备着吃食,大概是想在明沉舟走之前留人吃一顿。
厨房内,时不时传来钱清染叽叽喳喳的声音。
安置好老太太的钱得安也自东边的屋子出来,目光落在枣树下的两人,脚步一顿,随后对着谢病春点头,朝着厨房走去。
钱家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钱得安自己也做得一手好菜。
谢病春眼波微动,羽睫半阖,余光下的明沉舟瞳仁清明,神色担忧。
她至今也未察觉她母亲和钱得安隐晦的担忧。
明沉舟虽生于明家,成长时备受苛责,可她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还有温柔至诚的钱家,这让她行事中总是带着无害的天真。
谢病春沉默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和一个宦官纠缠不清,这些人总是会担心的,甚至还会厌恶,会憎恨。
哪怕他们足够隐忍,可依旧能在若有若无的视线中察觉出来。
他冷淡地想着,心中甚至起不了任何波澜,世人憎恶早已与他无关紧要。
只是今日大概是病了,往日里早已不屑一顾的看法,在今日原本已经压制住的隐隐作疼的脑袋因此此刻一闪而过的想法而突然翻腾起来。
谢病春冷淡敛眉,嘴角微微抿起,神色便又冷了几分。
“你怎么了?”明沉舟微微靠近他,眨巴眼,敏锐说道,“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我可没给你气受。”她颇为警惕说着。
谢病春看着歪着头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人,突然嘴角勾起,轻轻呲笑一声。
明沉舟立马戒备往后靠去。
――可他何须要在意这样的视线。
――他一步步自尸山血海中爬回人间,早已无畏人间所有目光。
他缓缓伸手,朝着无知无觉的明沉舟伸出手来,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发丝在风中擦过他的指尖。
只需要再靠近一点点就能触及女子如玉的眼皮。
这是一个足够亲密无间的动作。
这是一个暴露在大庭广众的动作。
――只要再靠近一点,她此刻的无知世便会破碎。
――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拉着她在泥潭中沉沦。
谢病春沉默地看着她,在她惊讶的视线中。
不远处是钱沁担忧的目光,小院中的一切在此刻都瞬间清晰起来。
秋风吹过枣树,树叶在风中作响。
这里,是明沉舟的人间啊。
他手指微动。
“掌印你怎么了?”明沉舟盯着颇近的手指,苦恼问着,“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谢病春伸出的手,越过她的脖颈,随后自她身后带出一片枯黄的叶子。
明沉舟仰头看了一眼枣树:“哦,秋天了,要落叶了,也要长枣子了,到时候我摘了给你吃,二十年大枣树,结的枣子可甜了。”
谢病春低着头,身形动也不曾动一下,只是冷漠地背着手站着,似在沉默地出神,又似在认真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