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石玉宁的视线一直望着一个方向,
他的眉头紧皱,不时还看看面前,往马车上搬着东西的陶家仆从们。
“丫头怎么还不过来,”
“她不是知道今天三郎要走了吗?”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孟如招显然也等的不耐烦,她左顾右盼的模样比石玉宁还要来的慌张,整个人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和脚没有一刻是不在动弹着的。
“要不我去找她!”
“哎!”
石玉宁拉住了差点冲出去的孟如招,
“你去,等你们回来马车早走了,再说了你阿爷阿娘能同意吗,你现在跑走。”
孟如招虽然心中为陶阳和白锦儿着急,但是看着与姨母正依依不舍分别的母亲,知道少年说的是事实,只能懊恼地跺了跺脚。
这一边,大人们则依旧说着自己的话。
“到了长安记着写信回来,”
孟金氏拉着陶金氏的双手,噙着眼泪开口。她细细打量着眼前自己的亲妹妹,似乎要将对方的模样牢牢记在心上。
“可千万不要忘了,”
“住的地方一律都要写清楚了,要不以后的回信又是寄不去。”
“我知道的阿姐,”
“你知道什么,”孟金氏的含泪的表情带着些许的责怪,
“你打小就晕乎,一忙起来更是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往日我还能上门与你说教,这回你去了长安,我可是去不了了。”
孟金氏的话叫陶金氏也是不由得伤其心来,只是碍于周围其余小辈,否则这姐妹俩,怕是要相拥痛哭一场才是。
“好了瞧瞧你,”
明明是孟金氏先眼眶含泪,这会子反倒替陶金氏擦了擦眼角,
“在孩子们面前,这像什么样。”
“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再使小脾气。长安那边不似我们这儿,别总是给你夫君添麻烦。三郎也莫要看惯的太死了,终究是要成长的,不如放着他去。”
“吃不惯那儿的吃食也不要赌气断了食,”
“和上次一样饿个好歹,偏叫人着急上火......”
陶金氏也是生育了好几个孩子的母亲,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都不比孟金氏少的――可是在孟金氏面前,她却永远都像那个长不大的小妹妹,出一趟远门,也需要姐姐事无巨细的叮嘱。
“好了,”
另一边,这两家的男主人,却已经说完了彼此简短的对话。
孟景安走到孟金氏的旁边,看了看自己的妻子。
“不要耽误了时辰,”
“不然路上赶了。”
孟金氏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不舍地放开了陶金氏的手。
陶隐竹也走到了陶金氏的身边,再次对着孟家夫妻俩行了一礼。
“阿姐,姐夫,”
“我们走了。”
“到了长安,我们会写信报平安的。”
“嗯,一切小心。”
“阿娘,”
孟如招看着孟金氏他们走过来,小跑迎上前,石玉宁也跟在她的身后,两人来到夫妻俩面前。
“三郎他们要走了吗?”
孟金氏似乎不愿意让孟如招两人看见此时现在这副模样,她拿着手帕侧过脸,还是孟景安回答了他们的话,
“是啊。”
“姨父姨母他们,就要离开成都了。”
“不会回来了吗?”
少女往前迈了一步。
“你这孩子,”孟景安的眉头微蹙,看着自己的女儿,
“你当这是玩笑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你姨父的调函都已经下来了,若是不走,那便是违旨了。”
孟如招咬着下唇,和石玉宁对视一眼。
“我的儿,”
陶隐竹走到独自站在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陶阳身边,他伸出手,满脸笑容地拍了拍陶阳的肩膀。
“我们该走了。”
“上长安去了。”
陶阳转头看了父亲一眼,
表情带着些许的落寞。
“怎么了,”
“对了,怎么不见那位,白小娘子?”
“不知道,”
陶阳摇了摇头,眼底的落寞之色愈深。看着少年的这副模样,陶隐竹抿着唇,勾了勾嘴角。
“走吧,”
“不能等了。”
“我们要尽早到梁州。”
少年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还是跟着陶隐竹,父子俩上了马车。
房子并没有发卖,留了些老仆在家中看守;带的东西轻便,这样赶起路来快些。
前来送行的人围做一堆,
孟金氏和孟景安,便是站在最前面的地方。
看着马车,缓缓驶动。
“再不来就真赶不上了!”
石玉宁从未有过如此急促的语气,
孟如招此时也顾不上孟金氏他们会开口说什么,拽着石玉宁,就往身后的道路狂奔而去。
而这一边,
车上的陶阳,却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陶隐竹安慰着因为分离而泪流不止的陶金氏,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少年的动作。陶阳的目光注视着外面挪动的件件景物,看着无比熟悉的东西不停变幻着。
她为什么不来,
是害怕,和自己分离吗?
可是,如果此时不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的话,
从此山高水远,
谁又能知道,
几时还能再见呢?
陶阳的心情无比低落。虽然如此,他却不愿意将拉着帘子的手,放下来。
他内有希冀,
并未完全放弃。
眼里瞧见的是喧闹的人群,看见马车自动避开;他们看见马车那小小的车窗上有一张清俊少年的脸,双眸顾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又好似只是漫无目的,不过就是在四处乱看罢了。
马车驶向了白虎大街,
要首先过城中心,那棵巨大的树木。
上元节时候悬挂的祈福红绸,还在上面摇晃飘荡。
树下有不少的人,
但陶阳还是瞧见了她,
她面色微红满头薄汗,叉着腰站在树底下,头发也有些凌乱。
她身边站着一个壮硕的少年,
正是没有出现在自己送行地方的赵小晓,
原来他们在路上遇到,赵小晓送着白锦儿一路到这儿,
因为她知道,此时赶去居正坊肯定是来不及了。可若是到这里,就来得及。
她从未跑过这样快,
看着那张熟悉的马车,很快在自己的眼前略过了。
那张熟悉的脸,
一直望着她的方向。
于是她没有停,继续追着那马车跑,直到出了城,
望着马车卷起的黄土,在自己眼前,
慢慢沉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