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渡。
一个温婉的女子缓步朝曹家渡走来。
众人惊喜,纷纷起身围拢过来。
“二当家的――”
“水芸姑娘――”
想起那一日当着众人的面,自己被林桐卓拥在怀里亲吻,这个女子害羞地揉搓起衣襟。
一个老太太哈哈大笑道“水芸姑娘,大当家的不是让你和林少爷好生相聚半月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另一人接道“是啊,二当家的,我们还以为你会和林家少爷准备喜宴,会招待我们曹家渡人呢。”
孟水芸羞涩道“水芸惦记着曹家渡的事务,所以早回了。若是摆酒,定然是不会忘了咱们曹家渡人,曹家渡是水芸的娘家。”
众人欢笑。
孟水芸快步朝那栋三层洋楼跑去。
……
曹公馆。
黄书芬轻轻翻阅着文件,紧皱的眉头让她看上去忧愁得很。
经过深思熟虑,自己已然派人将那份文件送回给在上海颇有势力的小岛村一郎,那个开棉纺厂的日本人。
自己给孟水芸放了半个月的假期,希望在这半个月里自己想出妥善的解决办法以抵抗日本人即将的疯狂报复。
只希望孟水芸尽量沉浸在爱河里,不要回到这纷繁复杂,即将血雨腥风的曹家渡。
“大当家的,我回来了――”孟水芸站在门外微笑。
黄书芬微笑地看着这个洋溢着阳光般笑容的女子。
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女子面容上的忧愁已经彻底不见。
孟水芸微笑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这样早?我不是说让你多休息上几日吗?”黄书芬佯装生气地责备道。
“我不放心曹家渡,所以就早回了――”
黄书芬温柔地伸手轻轻拍了拍这个新的曹家渡人,这个全身心投入曹家渡事务中的小女子。
想到自己有可能在日本人的疯狂报复中遇难,黄书芬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一个保险柜前。
厚厚一叠资料被从保险柜里取了出来。
“这些资料都是这些年那死鬼和我整理的上海所有工厂的基本情况,最主要的都是工人方面的情况。你这几日就先熟悉熟悉这些吧。”
孟水芸不解地接过这叠厚厚的资料。
黄书芬似非常疲倦般,依靠在椅子上。
“山雨欲来风满楼,也许曹家渡注定有劫难。”
尽管内心非常不解,但这个向来轻易不发问的女子还是将资料捧起,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黄书芬道“水芸――”
“哎――”孟水芸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召唤自己的女人。
黄书芬无限感慨地看着孟水芸。
“谢谢――”
……
为何后背会有发凉的感觉?黄书芬站起身来,想转身将窗户关上。
一个面色阴冷的男人正站在身后,对自己举着一把手枪。
不等黄书芬将桌子上的手枪抓起,那人猛然一掌,黄书芬立即手腕发麻,整个右胳膊似断裂一般疼痛。
“大当家的――”
孟水芸瞪大了眼睛。
就在她即将喊叫之时,一人从身后猛然捂住了她的嘴,一把手枪抵在她的腰间。
挣扎中,十个身穿黑色褂子的男人手持短枪冲了进来。
为首之人是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人,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两边有着一对福禄之相的大耳朵。
“放开她,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冲我黄书芬来。”黄书芬沉稳地说道。
“砰――”一颗子弹射穿了她的肩胛骨。
那个面色阴冷的男人道“上将,是否现在就结束了她?”
被称呼为上将的正是那个国字脸,有着肥厚大耳的男人。
“她还有一丝利用价值,要死也是这个――”
一巴掌狠狠抽在孟水芸的脸上,鲜血顺着孟水芸的嘴角流了出来。
国字脸拿着手枪对着孟水芸的额头,低声道“你是天皇陛下的罪人,你的存在毁了一个前程远大的武士。你知道一个武士的成长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吗?”
国字脸再次举起手来,在那手即将抽在孟水芸的脸上时,一道黑色的光影从窗外飞入。
那带着槐花香的光影在空中快速翻转着。
在众人惊诧中,光影已然将被几个人束缚住的孟水芸搂在了怀中。
十把手枪齐齐对准这个突然闯进的“光影”。
“光影”身材高大,身穿风衣,内穿西服,头上戴着一顶英国礼帽。
一方黑色的丝巾遮盖住“光影”的面庞。
突然一人惊叫道“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十二个男人的左耳的耳垂被齐齐切下,鲜血顺着伤口不断滴落。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血淋淋的东西抛射过来。
“国字脸”惊骇地举起手枪。
不等子弹射出,那团东西生生砸在他的脸上。
鲜血,肉酱。
原来这是一堆人的耳垂。
恼羞成怒的“国字脸”怒吼道“山本裕太,你这个叛徒,你这个杀死冈本先生的叛徒,天皇陛下的罪臣。冈本先生用无数死刑犯训练了你的一招切颈的功夫,你却利用这个杀了他。”
被称呼为山本裕太的“光影”用一只胳膊用力地搂住不断挣扎地的孟水芸,一边举枪瞄准了“国字脸”。
“大原先生,对不起了。”
一颗子弹以极其快的速度朝这个“国子脸”射来。
被称呼为“大原先生”的“国字脸”猛然抓过黄书芬。
子弹带着极强的力道射进黄书芬的左胳膊。
本就被射穿了“左肩胛骨”的黄书芬疼痛地用右手捂住了伤口。
青年举起手枪顶了顶礼帽,阴冷道“为了继续我的‘忠心’,今日你们全部得死――”
话音刚落,青年猛然将怀中的孟水芸推倒在地。
风衣被疾劲地甩了出去。
在风衣飘飞的过程中,青年飞上墙壁,几个腾挪躲闪,子弹带着呼啸一一射出。
十二个男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如壁虎一样贴着墙壁疾速爬行的青年。
每人的额头正中是一个黑色的孔洞。
不多时,鲜血汩汩而出。
十二个男人无法相信地重重地扑倒在地。
青年吹了吹枪口,缓步朝左胳膊鲜血横流的黄书芬走去。
“那双始终注视我的眼睛是你――”黄书芬沉稳地问道。
青年举起了手枪,道“是――”
“不――”一个娇弱的身影扑了过来。
孟水芸伸开双臂,用身子将黄书芬护住。
青年的面部被面纱遮挡住,但依然能从青年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里看到无限的痛苦和心痛。
青年的手臂缓缓地放了下来。
突然,青年再次抬手。
砰然一枪,门外一个人影颓然地倒下。
“十花?”黄书芬大叫道。
那人影正是曹十花,曹唯汉的唯一女儿。
黄书芬踉跄地扑了过去,搀扶住腹部中弹的曹十花。
鲜血从曹十花的小腹汩汩而出。
突然,一把手枪抵在黄书芬的胸口。
“你可以死了――”曹十花忍着剧痛,冷冷道。
在巨大的震惊中,黄书芬缓慢地倒在地上。
“大当家的――”孟水芸从惊骇中醒转过来,扑向黄书芬。
“不,不要过来――”黄书芬手捂胸口,艰难地说道。
鲜血顺着黄书芬的手指缝隙流淌出来。
黄书芬看向青年,道“水芸,跟着他走――他是,他是为你而来――”
“大当家的――”孟水芸再次被那青年束缚在怀中。
黄书芬扭头看着痛苦挣扎的曹十花。
“十花,杀死你的母亲的,不是我,是日本人。”
曹十花难以置信地看着黄书芬。
“不,你不要再狡辩了――”
忽然一人道“她没有骗你,毒死你母亲的是我。她是我回中国杀死的第一个人。”
曹十花,黄书芬,二人骇然地看着这个言语之人。
青年将孟水芸按在身后,缓缓将遮挡面部的丝巾解开。
是了,是了,那个为自己母亲诊治伤寒的医生不正是眼前这个青年吗?
曹十花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青年缓缓举起手枪,道“既然你知道了真相,所以你也该结束了――”
子弹呼啸而出。
“十花――”黄书芬猛然跃起,扑在曹十花的身上。
“啊――”
子弹穿射进黄书芬的后背中。
满手鲜血的曹十花捧着黄书芬的面庞。
“娘,娘――”
一声震动天宇的哭嚎。
“娘,我错了――”
双手被捆束在身后,嘴巴里被堵着毛巾的孟水芸被那青年提了起来。
黄书芬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孟水芸被青年夹裹着,飞射出窗户。
曹十花伸手将黄书芬那双大眼抚平。
闭上眼睛的黄书芬被曹十花搂在怀中,安详地睡着了,永远地睡着了。
呼啦啦,数百个曹家帮的弟兄涌了进来。
曹十花悔不当初地哭嚎着。
若不是自己以死威逼,利用苦肉计将众多弟兄制服住,或许这个承受了许多的女人不会死。
曹十花将脸贴在黄书芬的头上,啜泣道“娘,你就是我的娘。是我,是我害死了你,我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忽然曹十花朝后倒去。
一人大喊“小姐失血过多,快送医院。”
……
槐花的花瓣在空中飘飞着。
一个青年夹裹着一个女子在巨大的槐树林中疾速地“行走”着。
迎面而来的槐树花枝抽打着女子,女子头脑发沉的昏迷过去。
似在梦中一般,她看到那个嘴唇上长着一颗黑痣的女人在一个墓园里行走着。
女人站在一个无字墓碑前,缓缓道“我死后,就把我埋葬在这座坟墓下吧。”
泪眼迷蒙。
“大当家的――”女子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