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啪――”许茹宝将几份资料狠狠摔在桌子上。
郝兆飞将这几份得来不易的资料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没有想到这个廖琴的男人竟然是一个潜伏在中国的日本特务,我更没想到她竟然会在日本时就已与单凯的父亲见过面。”许茹宝浑身哆嗦地说道。
郝兆飞安抚地说道“但她却不知她的男人恰恰是单凯的父亲亲手击毙的,如果我们告诉她真相,我们可以成功策反她,让她成为我们这边的人。”
许茹宝摇了摇头,道“你不懂女人的心,她能活着,她的信念都来自她相信她的丈夫活着,她为单凯所拿捏是忌惮着单凯,希望单凯给她的丈夫以活着的希望。我们把她的希望掐灭,只会使她彻底崩溃。以她的性子,她定然是随了那个男人去了。”
见郝兆飞不解,许茹宝接道“我们可以把她当成一个棋子,我们通过她向单凯传递假消息,我们来掌握主动权。
如果我没有猜错,丢失的设计稿此时一定是在锦云绣坊手里,锦云绣坊从去年初动工建厂房到现在,已经接近两年,除了单凯本来的初始资金和由香港订货会得到的订单获得的那些利润,他们可有其他资金来源?
地皮,建工厂,设备,大量培训学徒工和工人,工人和学徒工的生活费,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现在一定是热锅上的蚂蚁,急需订单来正式开工,总不能白白养着这样一大批工人和学徒工。
显然他们这次还想玩一次香港订货会的老把戏,可我许茹宝岂会一而再的上当?”
郝兆飞忧虑地看着许茹宝。
许茹宝走到窗前,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道“既然他们想要得到大量的订单,好,那我就让他们应接不暇,我让他们的锦云绣坊热热火火的开工,让他们开足马力大干特干――”
“砰――”许茹宝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
……
锦云绣坊。
一脸焦虑的单凯从地下室里走了出来,外面阳光正好。
快一年了,他久久未见自己的那个残暴的父亲,那个脸有刀疤的男人。
他只在电话里淡淡地说道“安心地做你的事,为你娘报仇――”
至于其他的,这个刀疤的男人绝口不提。
自己怎么可以再向他提起自己的锦云绣坊的资金链要断裂了呢?快两年了,自己的锦云绣坊除了香港订货会的订单里因为转包得了一些利润,再无其他进帐。
而自己收购许家绣品公司的股份,因为当初的股东大会的协定,三年分红,所以三年内自己是万不可能从许家绣品公司的分红里得到进帐。
已经出师的工人和学徒工,无论是地皮,电力,还是人工,一切的一切都在侵吞着自己日渐稀少的资金。
一个以帽遮脸的女人走了过来。单凯略感失望地看着这个女人。
自己的父亲和自己花了大力气把这个人从日本弄回中国,又弄到汉江纺织厂做了一段时间的厂长,又巧妙安排让她进了许家绣品公司成了许家绣坊的大厂长。
许久以来,未见她给自己提供过什么有用的信息。
女人轻车熟路地进了一间屋子,单凯随后跟了进去。
“有一段时间没见廖厂长了。”单凯冷冷道。
廖琴面色冷漠地看着单凯,道“我要见我男人。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完成任务,你会想办法放了他,这么长时间,我未见你有任何行动。”
单凯轻蔑地笑“等价交换。你做出了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可以让我为你的男人付出风险和人情。”
与往日不同,廖琴开始狂笑起来。
随身拎来的皮箱被打开了,皮箱里装满了许多的丝线,底料,和一些尚未彻底完工的样品。
“这些足以让你的锦云绣坊成为西湖订货会的最大赢家。”
单凯皱眉。
这样一些零散的底料和尚未彻底完工的样品又能说明什么?
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传了进来。林永蝶微笑着走了进来。
“我一直想知道我的战友是谁,没想到是我们的廖琴廖厂长。以前多有得罪。”
廖琴瞥了一眼林永蝶,冷哼一声。
“啪――”林永蝶将皮箱盖盖上。
“这样的重礼,我们锦云绣坊怎么能不收呢?”
单凯不解地看向林永蝶,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没有言语,他从林永蝶的眼睛里已经察觉到了端倪。
单凯摸了摸鼻子,道“廖厂长放心,只要锦云绣坊在西湖订货会上大获全胜,我就必然让你见到你男人。”
眼泪从廖琴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好,我就再信你这一次。我若还见不到他,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廖琴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永蝶看着这个装满了底料和半成品的皮箱陷入沉思,从天而降的设计稿,及时而来的底料和半成品,这里是否有深意?
单凯决绝道“西湖订货会,必须拿下三成订单。”
……
许家大宅。
一个小男孩坐在床上正玩着一个小皮球。那个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奶娘此时正在隔壁的房间内与一众丫鬟婆子兴高采烈地比划着。
突然,小皮球滚落地上。小男孩俯身趴在床边,伸出小手。
谁知那球滚得更远了。
小男孩继续朝前移动着,就在即将掉在地上的一瞬间,一个人影从大衣柜后闪了出来,猛然接住了这个即将掉落在地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这个陌生的人,露出吃惊的神情。
眼泪掉落在小男孩的脸上。
小手举了起来,轻轻将那个陌生人的脸上的眼泪擦去。
似有人的脚步。
陌生人快速将小男孩放在床上,似不舍,陌生人又俯身在小男孩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随后陌生人快速钻到大衣柜的后面。
这一瞬,那个德国留学归来的奶娘正好挑起门帘进来。
这个向来大嘴大脚的女人两眼朝上一翻,大叫一声“鬼啊――”
众人纷纷朝这边跑来。
片刻后,这森森大宅的真正主人,那个端庄美丽的许茹宝急匆匆走了进来。
看了看昏迷在地的奶娘,又看了看一脸可爱的小男孩,许茹宝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这一段日子以来,越来越多的人说见到苏婉容的鬼魂在这宅子里游荡。
许茹宝顺着小男孩的目光朝那个大衣柜一步步走去。
“把这移开――”
当众人胆战心惊地将大衣柜移动开时,愣了。空空如也的墙壁,除了一些湿漉漉的液体,什么也没有。
一个婆子惊奇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液体,道“这是什么?”
一个丫鬟伸手摸向那液体。
一声凄厉的叫声。
众目睽睽下,丫鬟的两根手指化成白沫一样的血水,白色的烟雾升腾起来。
血肉消失,白色的指骨瞬间变黑,不到片刻,两根手指彻底消失不见。
……
上海泖岛。
白色的落地窗纱随风飘动着。
井上和彦心惊胆战地站在一个肩膀兀自抖动的老男人的身后。
“将军,请节哀――”
被称呼为将军的老男人猛然从塌塌米上跳了起来。
军刀出鞘。
这个红肿了双眼的老男人举起这把寒光闪闪的军刀,低声吼道“樱子,你不会这样死去,爸爸一定会为你报仇。”
“咔嚓”一声。
老男人面前的茶几被一劈两半。
井上和彦小心翼翼地看着老男人,继续道“樱子小姐五岁进入中国,在林家潜伏这么多年,如今久寻不到,将军,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老男人暴怒的神情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他缓缓将军刀插*进塌塌米里。
“监视林家祠堂的方法不是只有当丫鬟一个途径。启用第二套潜伏方案。”
“嗨――”
井上和彦弯着腰一步步朝外退去。
当房门关闭后,老男人形容枯槁地一下萎缩下去。
他颤抖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看着照片上一个身穿和服,手拿樱花的五岁小姑娘,这个被称呼为将军的老男人默默哭泣着。
“樱子,不要怪爸爸心狠,小小年纪就把你送到中国,不要怪爸爸我用最残酷的方式去训练你。你是大和民族的太阳花。爸爸一定要支那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老男人嗓音沙哑地唱道“
樱花啊,樱花啊,
阳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无际是樱花。
如霞似云花烂漫,
芳香飘荡美如画。
快来呀,快来呀,
一同去赏花。
……”
西湖订货会。
锦云绣坊大获全胜,顺利得到订货会三成的订单。
林永蝶喜极而泣。
自己和众人努力了近两年了,锦云绣坊终于要走上正轨了。
十一月的杭州远没有想的那样温暖,薄凉得很。
周若颜眉头紧皱。对于林永蝶突然拿出的设计稿,对于林永蝶突然拿出的底料和半成品,她一眼就看出是许家绣品公司的设计稿和半成品。
从进入锦云绣坊的第一天起,自己就和这个姑娘说过“公平竞争,不要用奸诈的手段抢夺许家绣坊的一切。”而眼下林永蝶所做的正是自己向来反对的――恶性竞争。
周若颜仿佛看到许茹宝正站在许家绣品公司的办公室里哈哈大笑。
周若颜猜错了。
许茹宝没有哈哈大笑,此时的许茹宝正站在许家大宅里看着百多个壮汉拿着棍棒和枪械在宅子里一点儿点儿地排查着。
神秘的液体让许茹宝委实坐卧不安。
郝兆飞带着神秘液体去了苏州,他需要借助一些特殊的仪器来分析液体的成分。
深夜,起风了。夜风呼啸着,撕扯着,仿佛无数饥饿的野狼扑面而来。
许茹宝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睡梦中,一个披头散发的面目全非的女人朝她一步步走来。
“婉容,请你原谅我,我从没想过要你死,你相信我――”许茹宝道。
女人阴冷地笑,这笑极其慎人。
突然,女人伸出了双手,死死掐住许茹宝的脖子,低声道“你害死的人太多,自然不记得我是谁了。”
满头冷汗,许茹宝骇然惊醒。
突然,眼角的余光看到窗外一个光亮闪过,那是一个打火机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