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同斐好奇问:“你知道?”
赵荣锦得意当八卦似的跟悄悄他分享道:“我还见过呢,我跟你说,那婢子好玩的很,二哥待她可有些不同。”
谢狰玉自然听见了,手上鞭子挥下来,赵荣锦的马受惊了,带着他抬蹄就跑,只见谢狰玉冷笑:“满嘴胡言。”
季同斐则更好奇了,“什么时候到你府上瞧瞧?”
谢狰玉抬了抬下颚,冷漠拒绝,“贱婢一个,没什么好看的。”
等晚上回去,胭雪被召过来伺候,发现谢狰玉看她的眼神充斥着审视与打量,目光挑剔的道:“王妃跟郡主的忌日,下面不许涂脂傅粉,你胆子大了,敢不守规矩,是不想活了吗。”
他总用死啊活的威胁她,胭雪本就跪在他身边替他捶腿按跷,听了这话眼巴巴的抬头,无辜的道:“奴婢没有涂脂傅粉啊。”
谢狰玉厌烦的皱眉,“还敢说谎。”
胭雪红了眼眶,“奴婢不敢……”心里委屈的要死,“奴婢真的没有。”
她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涂什么东西,大胆的拽起谢狰玉的手,见他没有动怒,这才往自己脸上碰,“世子可以摸摸看,奴婢脸上真没有沾粉,更没有抹胭脂。”
谢狰玉冷不丁感觉到手上一阵细腻光滑的触感,指腹用力擦过,手下白嫩的脸皮便出现一抹红。
胭雪吃痛的嘶了声,谢狰玉的手指如同刮灰一样在她脸上动了几下,留有一丝丝他个人清冷的余香,她有些迷怔的嗅了嗅,谢狰玉却在此刻嫌脏似的抽回了手。
“不是就不是,叫什么叫。”
误以为她白嫩柔滑的脸皮是涂了什么东西所致的谢狰玉,半点不露尴尬,反而冷淡不悦的训斥她。
胭雪别别扭扭的失落的低下头,认错道:“是奴婢的错,让世子误会了。”
谢狰玉看不得她焉了吧唧一副受人欺负的样子,却又莫名的盯着她看了半晌,问:“你今日去哪儿了。”
胭雪轻轻一颤,“奴婢就在静昙居,哪儿也没去啊。”
谢狰玉意有所指:“没去见什么人?”
胭雪故作无知的说:“要说见什么人,除了郭妈妈,就是荷鸢姐姐她们。”
谢狰玉没再逼问她,胭雪自觉过了这关。
不日,为了让胭雪替他做事,谢修宜命人悄悄给她送了一对样式好看的金镶玉,胭雪拿到手上那日自然是喜欢的,但她不敢再到谢修宜院子里去。
高僧已经开始开坛做法,为王妃郡主祈福,谢狰玉因为这事也不出门了,潜心礼佛,吃斋茹素。
王爷来看过,祭奠了一会便走了。
谢狰玉为母为姐祈福,至诚至孝的风评却传了出去,一改往日外头对他纨绔阴唳的形象。
胭雪也是第一次看谢狰玉赤脚,一身素衣,不束发孑然一身的走进佛堂,跪在生母亲姐的牌位前,一次磕了九个响头,长跪不起。
她走在回静昙居的路上,一想着那张俊美的脸上流露出的看不见的悲伤,心口便窒了一瞬,她突然朝前崴了一脚,被人伸手拉过去站稳了。
谢修宜身边的小厮将她拉到隐秘的地方,传口信给她,“明晚中夜过后,泰和居的水榭边,大公子等你。”
胭雪心里不安,想起谢修宜说的要报复谢狰玉,小心试探的问:“大公子找我所为何事。”
那小厮笑容暧昧,话里却别有居心,听着不好,“哎哟,姑奶奶,你还问我,大公子要见你,还能有什么――”
“自然是男女那等子事了。”
小厮向她挤眉弄眼:“等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别忘了小的我呀。”
第24章 心疼。
为了明晚的约定,很快谢修宜又让人给胭雪送来了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用来讨好她,下人同她传话,说:“大公子还是疼你,这不,让人给段府送了些东西,还没忘了你的份儿。”
“你对大公子一片真心,大公子不会忘了你的,知道你没钱没路子,姑娘家爱俏,就替你买了这些东西过来,让你平日里打扮打扮,可别老一副穷酸样儿。”
胭雪面上赤红,又羞又恼,但看着那些样式包装很精致精巧的胭脂水粉,不能说不喜欢不心动,她从没有过这些好东西,自然禁不住诱惑。
可她还是牢牢记得谢狰玉的话,想起被他怀疑涂脂抹粉的事,谨慎的推拒了一番,“使不得,这段日子哪里还能用这些,王妃郡主忌日,我等丫鬟们都穿着素净的很。”
她越说越有道理,瞪了对方一眼,“你可莫要害我了。”
“嘿,你这丫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让你打扮打扮还有错了。”下人趾高气扬的道:“真当以为自己是个天仙了,可知道大公子房里不止你一个,还有个通房呢,只等新夫人进门,就抬成妾,今后生个一男半女,有大公子宠着,也算是院子里的半个主子。”
对方故意激她,摇头叹气,“可惜你这丫鬟不听,有机会爬上去当主子,偏要以为人害你,大公子喜欢你才送你这些,别人想要还没有呢!我看啊,你就是天生做奴才的命,这辈子就这样了!”
胭雪心知对方是在激怒她,故意的,眼皮却还是一下起了薄薄一层嫣红,黑不溜丢的眼珠瞪的老大,才能忍住被羞辱出来的泪水,梗着通红的脖子反驳,“好个臭嘴的狗奴才,明晚我就到大公子跟前告你一状!”
“你去,我且等着,我看你清汤寡水的这样,能不能让大公子给你做主。”下人放下东西就跑,胭雪追了几步,没想到不在段府了,还要受这种气,委屈的蹲下来暗自抹眼泪。
谢狰玉院里管的严,尤其是管事们,盯着下人们不许私斗,后果很严重,于是很少有纷争,有些小的勾角都会禀告到管事那里,另行处理。
是以荷鸢为首的几个丫鬟不喜欢她,也没有做出打骂她的事情,除了平常在谢狰玉那里被吓唬吓唬,胭雪很少有这种屈辱感了,她觉得自己变的娇气了,连这点难堪都忍不住,那可怎么行。
她咬着嘴皮瞪着落在地上的雕花胭脂盒,粉面生怒的拨弄两下,等泪珠子不流了才起身,吸了吸鼻子,轻声嘟囔,“少瞧不起我……都欺负我,日后定让你们好看。”
午时她去给谢狰玉送饭,佛堂里坐满了僧人,面前都有一张小桌,下人们纷纷为他们端上配好的素斋。
胭雪倚着门偷看的新鲜,她见识真的不多,刘氏不许她出去,十六年来她都蜗居于段府后院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听的说的知道的,都是通过其他下人那里偷听来的。
梳妆也是她偷学来的,心灵手巧称得上是她唯一的天赋了,为了在丫鬟中有一席之地,让段小娘注意到她,她鼓足了劲儿日琢磨爷琢磨。
如今从段府转移到王府,当真看什么都有不同滋味儿,胭雪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在佛案下方的位置,一个匍匐在地,嗑一个响头,双手合十念一遍经的谢狰玉抬起头,这才惊讶的想起从她一早出来,谢狰玉就在那个位置上没挪过地方。
他应当是一拜一扣了许久,附近守着护卫,若是谢狰玉有哪里不适,就会扶他起来。
三津四臧是同胞兄弟,自从两个人在一起,胭雪都分不清楚谁是谁。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他们站了多久,谢狰玉便跪了多久,倒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是个孝顺人。
胭雪恍恍惚惚的想,接着被人唤了一声,惊的她回头,就发现不知道是三津还是四臧,站在她后头对她窥探佛堂的行为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的吩咐:“把饭送进去,再取些伤药来。”
谢狰玉跪了一上午,自然是跪肿了膝盖,胭雪替他掀开库管时都小心翼翼的,待看见一片淤青发紫的骇人痕迹后倒吸一口凉气。
谢狰玉却跟没事人一样,不见一点痛苦,脸色未变一下,冷淡的俯视过来。
胭雪讷讷的轻声问:“世子,痛不痛啊。”她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痴话,都成这样了,会不痛吗。
然而谢狰玉深沉的看着她,口吻有几分自嘲,对自己伤口不甚在意,“若是能用这点伤痛换我母亲和我阿姐性命,这又算得了什么。”
胭雪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的生母,她生母姓钟,刘氏在她死前告诉她,钟家本是在京都做官的,家中也仅她一位独女,她生母一死,代替她的下人孩子也一死,钟家悲痛之际,便请了圣人派到南下做官,远离了京都这个伤心地。
钟氏对她虽然只有生恩没有养恩,胭雪始终记得自己有位母亲,可惜她上辈子死的凄凉,这辈子也没有能力,这么多年过去,都未能像谢狰玉一样,祭奠亡故的母亲。
谢狰玉在她头顶好奇的问:“区区这点伤痛,我自个儿都不在意,你哭个什么劲儿?”
胭雪懵懵懂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张嘴就哽咽,“啊……奴婢哭了吗,没、没有呀。”
她这反应似乎逗笑了谢狰玉,面上的阴鸷和冷厉肉眼可见的消退不少,轻淡的骂她,“蠢的要死。”
胭雪莫名感到脸热,胡乱的擦了几把眼泪,谢狰玉突然抬起她的下巴问:“心疼爷了?”
胭雪轰的下脸上爬满艳丽的胭脂色,对上那双深不见底,黑如点漆,亮如星辰的俊眼,一时紧张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眼皮扑棱不停。
谢狰玉用力点了下她的脑门,没好气的道:“不禁逗的东西。”
胭雪这下真的害羞了,她觉得不凶她不说要她死的谢狰玉好好,偶尔轻骂一番都是温柔的,弄的她心下小鹿乱撞,又忍不住非分妄想。
她俯身,凑近了谢狰玉的膝盖,模样好似献媚,嗓子越发娇软道:“给世子吹吹,吹吹再上药,好的快多了。”
谢狰玉刚才一番举动如同昙花一现,居高临下,孤高的任她对他伺候讨好。
胭雪见他没拒绝,纵使目光是冷的,也偷偷的感觉到滋滋的甜,她希望与她同病相怜,年幼丧母的谢狰玉日后待她都是这番好脸子。
然而谢狰玉冷不丁出声提起她先前进来的事:“你眼皮之前就是红的,是早就哭过一回了?谁给你气受了。”
胭雪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在关键时刻停住了。
她在谢狰玉审视的目光下摇头,“奴婢被风沙迷了眼,揉了会眼睛才红的。”她有些感觉像做梦,谢狰玉今日真是太好说话了,方才他那么说,是在护着她吗?
第25章 胭脂。
胭雪在谢狰玉跟前想什么,心思跟都摆在脸上似的,她一会对他敬畏有加,一会舔着脸讨好,被问一两句话就受宠若惊,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做主子的,谁会在意脚下的奴才,哭没哭,受没受气。
谢狰玉方才那一问,真是问到胭雪心坎里了,她吃了那么多苦,也没人问过她,哪怕不是真的要帮她出气,也够她觉得有一丝温暖在里头。
于是给谢狰玉上药上的更仔细,她低着头动作小心轻柔,时不时还给谢狰玉伤口呼一呼,在隔壁这处小佛堂,僧人们都在用食,少了诵经的声音,一时显得颇为静谧祥和。
至少胭雪是这么认为,整个过程到谢狰玉用饭,他都没对她再说过一句重话。
反倒是吃完了,忽然丢来一个香包。
胭雪慌忙伸手去接,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原先做给自己用的,后来被拿去献给谢狰玉的。
他喝茶漱了口,嫌弃的道:“这东西不要了。”
胭雪茫然的看着他,谢狰玉为了祈福,一身素衣,披着发,连玉佩都去了,除了衣服身上就只留一个香包,她偷偷观察过了,还以为他是喜欢的,怎么突然扯下来说不要了。
“世子?”
谢狰玉冷声道:“你这本就不是绣给我的吧。”
胭雪张嘴要说话,被谢狰玉一记目光给钉在原地,他也没怎么追究是不是,说:“就算不是绣给我的,也是给你自己用的,女儿家气太重,我戴着出去,你想我被人笑话?”
下一句,谢狰玉改口道:“给我重新做。”
胭雪捂住嘴,好不容易才由惊慌失措,掩住嘴角的微笑。“奴婢知道了,奴婢回去就给世子重做。”
待谢狰玉不用她伺候,胭雪便收拾好食盒,拿上香包出去,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跟着她,连忙疑惑的回头。
明知道她分辨不出他们二人谁是谁也不说自己哪位,对方说:“你落了东西,世子让我给你送来。”
胭雪脸色微红的接过帕子,“多谢护卫大哥。”
“世子在忌日期间偶尔会变得温和许多,是因为先王妃在时,一向要求世子和善乖巧,他怎么对你,切勿想的太多。”
对方陡然提醒,听明白了的胭雪登时脸白了红,红了白,手攥紧了篮子,想说什么,一张嘴变的哑口无言。
她此时变的像只蠢透了的呆头鹅,对方也不期望她回应什么,说完便走了,什么难堪的就留给她自己回味。
他不过是出于好心提醒一下,毕竟世子尊贵,下头心思活络的丫鬟他也见过不少,如果不是世子性子阴晴不定,静昙居规矩森严,想上位的心思不干净的还是多。
如果真以为自己得了世子几句话的便宜,就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了,那是要吃苦头的。
缓缓清醒过来的胭雪却站在原地,想对方说的话,是不是谢狰玉传授的,特意来敲打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