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死寂得如同荒无人烟的山野,陆宁睡得并不安稳,迷糊间,额上一直在冒冷汗。
她伸手擦了一下,触及额头上的一片滚烫。
那种高温的触感让她心里颤了一下,想起身找点药时,门锁的轻响再一次传来。
这一次,她在沙发上多躺了一会,没有起身,也没有睁眼。
她感觉是自己产生幻觉了,所以才会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在不久之前,是她亲眼看着他开车离开的。
他那样对她失望透顶,不可能再回来。
脑子里有些放空时,她却听到了脚步声进来,随即是客厅的顶灯打开,黑漆漆的室内,顷刻一片灯火通明。
她听到脚步声到了她身边,然后停顿。
她睁眼费力抬头,看到宋知舟站到了她面前。
这一次,她没有起身,也没有力气起身了。
她在发烧,高温似乎是将她体内所剩不多的能量,全部消耗殆尽了。
她听到宋知舟淡声开口:“我来接下东西。”
她点了下头,没有出声,怕自己忍不住再哭出声来,将绒毯往上拉了一点,盖住了半张脸。
那样自然而然,就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看不到自己的脸,如果能拿镜子照一下的话,估计也得被自己此刻这张,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吓到。
宋知舟没再出声,直接上了楼。
大概十分钟后,他从楼上搬下了一个行李箱。
陆宁再一次睡得半梦半醒,感觉那脚步声到了她身边,然后又没了动静。
她眼睛睁不开,也不想睁开,清楚他是要离开了,不想再看到视线里恢复一片漆黑。
一直到过了良久,她烧得胃里都开始发疼了,才摸索着爬起来,想去找点药。
睁开眼睛时,她吓了一跳,宋知舟身边放着行李箱,还站在她旁边,沉默着没有走。
客厅里仍是一片通明,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可以起身过去抱抱他,告诉他自己很难受,再撒个娇,让他帮她熬一碗粥。
她坐到沙发上,指尖颤动了一下,额角有冷汗沿着侧脸滑下来。
隔了半晌,她才听到他开口:“你什么时候能找到房子?我好确定是先住酒店,还是另外租个地方。”
他在赶她走,陆宁伸手支撑着沙发边缘,缓了口气,再出声:“明天吧,我明早就搬走。”
宋知舟没再开口,但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走。
他们就那么僵持着,他不走,她就一直低头在沙发上坐着。
陆宁想起身站起来,手撑住沙发刚半站着,眼前就有些发黑。
她一天没吃饭了,加上应该是中暑发热,胃里隐隐抽痛,恨不得将一颗胃都给抓出来。
她身体踉跄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多缓了一会,再看向了还站在原地的宋知舟。
她开口:“你急着走吗?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宋知舟没出声,在她支撑着想再站起来时,他回身进了厨房。
陆宁身体往后倚靠到了沙发上,后背贴到沙发靠背时,她才感觉到,她整个背后都湿透了。
薄薄的一条裙子,布料几乎都黏在了后背上。
闭着眼睛时,她很快听到了一声轻响。
宋知舟将一个装着温水的玻璃杯,放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陆宁没再去看他,端起那杯水喝了一口。
胃里太久没有进去东西了,温热的白开水流入进去的时候,似乎是突兀地牵扯到了什么。
她猛然一阵反胃,着急将水杯丢回了茶几上,俯身抱住垃圾桶呕吐,周身抖如筛糠。
吐到如同五脏六腑都被扯动的痛楚,她感觉胃酸的味道一路漫过了喉咙,再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那一刻,剧烈的难受和恶心感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似乎是刹那间扑面而来。
她将垃圾桶放下来,胡乱地在茶几上扯了一把纸巾,再擦了把脸,躺回了沙发上用绒毯完全盖住了脸。
眼泪往外涌出来时,她咬牙克制着,肩膀在发抖,但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良久后,透过绒毯,她还能看到室内的灯光。
他还在,没有走。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恨。
分明是她背叛了他,分明是她犯了错,可她就是觉得恨他。
她开口:“你想走就走吧,放心,我明早就搬,不会赖在你这里的。”
没有回应,在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想掀开绒毯看一眼时,冷不防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嗯,我走了,你可以自己吃点药。”
她没出声,听到他脚步声到了门口,刚克制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耳边的头发,混着汗水和眼泪,潮湿地黏在耳后和脖颈上。
却在片刻后,那脚步声又回来了,随即是他的声音:“睡楼上去吧,我给你煮点吃的。”
陆宁着急将绒毯掀开来,害怕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看到他走近过来,面色淡漠地俯身下来。
她身上还在打颤,慌张爬起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害怕他下一刻就会改了主意。
他就这样近在眼前,她盯着他的眉眼。
但他不看她,将她抱起来,就侧开了视线,回身上楼再进了卧室。
将她放回床上,他要起身出去时,掌心被她着急地抓住。
她惶恐地看着他:“你原谅我,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错了,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他将她的手指扳开来,自始至终还是不看她,起身走向门外,步子再停顿了一下。
“还是喝点粥吧。”他开口,似乎是询问她的意思,但并没有等她的回答,就离开了卧室去了楼下。
陆宁坐在床头,没有再躺下去,双目空洞地看向窗外的夜色。
好像是因为生病了,身体才会这样冷得好像结了冰。
他太平静了,平静到似乎所有的解释和认错,都早已不值一提。
自始至终,他说的其实也就一句话:“分手,离开。”
她将手伸向了床头柜,本来是想拿上面的手机的,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般拉开了下面的抽屉。
里面也放着一把水果刀,她诧异了一下,原来他这里的床头柜里,也会有。
她伸手将那把刀拿了出来,放在手心里,垂眸呆呆地看着。
打开保护壳时,锋利的刀刃,在卧室灯光下,折射出有些刺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