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舟视线从文件上侧开来,再垂眸看了她片刻,半开玩笑道:“除了你,什么都舍得。”
为了她,什么都舍得。
如牧川所说,想保护一个人,就总得先丰.满自己的羽翼。
他希望能有足够和薄斯年抗衡的资本,有朝一日,也能将她安稳护在羽翼下,而不是总要面对很多的无奈。
就如当年,如果他能强大一些,也不至于会无奈带她去跳海,去用那样极端而冒险的方式,带她逃离那个男人。
陆宁伸手抱住他手臂,再看向窗外晃动的树影:“总觉得,像是我耽误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是年纪轻轻的外科教授,有干干净净的生活圈子,如今身后再有牧家这样一个强大的家世背景。
他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很优秀的身边人,去安稳顺遂地过一辈子。
而不至于当初陪她落海,差点死了一回,后来因为肺部积水导致肺癌,又差点死了一回。
再是如今好好地谈一场恋爱,却摊上离婚证作假、他被媒体和公众指责这样的事情。
他看了她片刻,再低笑:“以后你也可以补偿,要不,现在也行。”
他倾身过来,陆宁被他吓一跳,手忙脚乱去推他:“你干嘛,张嫂还在后院,随时就进来了,请你收敛一点。”
“是吗?”他眉心微蹙,再看了眼后院的方向。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塞一个陌生人进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我明天跟牧先生说一声,让他把人接走。”
“我求你,别说了,我刚才试着提了一句,张嫂只差没跟我哭了。”陆宁拿过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再无奈叹息。
宋知舟看着她笑:“所以介意一个外人打扰的,也不止我一个。”
她拿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发红:“哪有,我只是觉得,张嫂在这也没什么事情做。”
她再想起那份录音的事情:“那个录音我跟薄斯年提过一次了,他看着不愿意协议离婚。
我的打算是,再找薄董事长说一次,能协议离婚最好,也省时省事。
如果不能,这录音直接移交法院,自然够判离婚了,至于他摊上的刑事责任,让薄家再去善后。”
“好,”宋知舟点头:“按你的意思来,你跟薄家人接触的话,不要一个人去,让我或者牧先生陪你。”
陆宁身体靠回沙发上:“知道了,希望能早点解决了吧。
再过两个多月就过年了,希望那时候,我们能以夫妻的名义,两家人一起光明正大地吃团圆饭。”
她看向他,想起那样温馨的画面,再颇为憧憬地“嘿嘿”轻笑。
说起来,那还会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冬天,第一次跨年,希望能如她所愿。
以前的她向往热烈,向往闪耀夺目的东西,而如今的她,只想平平淡淡,不要再有大起大落,可以安稳度过余生。
所谓冒险和刺激,她大概是再也消受不起了。
经过那几年后,她感觉自己的性格,就甚至是有些像是一个追求平稳的老者了。
他伸手将她揽过来,再低应着:“一定会的,什么都会过去,以后就都是平安顺遂了。”
陆宁点头,再应声:“嗯,希望吧。”
手里拿了足够的录音证据,她对于离婚的事情,也开始更加着急了起来。
跟薄斯年交涉不成,第二天上午,牧川就陪陆宁一起去老宅,找薄鸿祯说。
因为媒体关注的缘故,陆宁这几天也还是要避免和宋知舟一起出现,避免不必要的节外生枝。
离诉讼离婚的开庭时间已经很近了,如果要递交证据给法庭的话,也就这几天要交过去了。
到薄家老宅的时候,薄鸿祯在,薄斯年也在。
她感觉最近几次见到薄斯年,他似乎都很闲,连在医院,都总是时不时就碰见了他。
她甚至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他像是留在家里休养身体,总之就是很怪异。
三言两语直入主题,陆宁将拷贝好的一份录音,放到了茶几上。
“上次那份录音,薄董事长已经看过了,但毕竟声音有些模糊,未必能用到法庭上。
不过这次倒是格外清晰,我打算今天下午递交法庭,先问问薄董事长的意见。”
薄斯年视线落到她脸上,眼尾仍是有些发红:“阿宁到底还是舍不得我进监狱的,真要舍得,这录音还不是早送过去了。”
“薄家如果有信心的话,也可以试试,看我到底舍不舍得。”陆宁声线发冷,再将茶几上的录音点了播放。
薄鸿祯的面色迅速黑沉了下去,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等录音放完,她再开口:“我的要求还是一样,协议离婚,财产我不要。
任何人的忍耐都有限度,如果一定要闹上法庭,这是我手里最有用的筹码,我不可能不用。”
薄鸿祯面色压得极沉,再看向薄斯年:“离婚协议赶紧签了,你是不是真要气死你爸妈才甘心?”
他话落,因为情绪激动,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薄鸿祯有心脏病,这些年因为操心薄斯年的事情,病情有所恶化。
薄斯年面色绷着,一时没吭声。
陆宁将录音笔收回:“该说的我都说了,婚我是必须要离的,看在小蕊的份上,我希望这录音不用派上用场。但我也绝不会因此,就容忍这样一段不该存在的婚姻。”
她再看向薄斯年:“我到底会不会心软,你其实清楚。
与其被警局请过去喝茶,倒不如你签下离婚协议,我再把录音给你。这显然是你目前最合适,其实也算是唯一的选择了。”
这一份录音,足够初步定下他伪造证件的罪名,薄氏总裁却落到身陷囹囵的地步,这对整个薄氏,都势必会是致命的打击。
薄鸿祯咳嗽声加剧,再是面色发白,旁边有佣人着急地围了过来。
始终坐在内室佛堂的薄老夫人,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沉痛。
这些事情,她从来不曾干涉过。
她老了,也管不了了,如今却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将自己的前程往绝路上送。
她面容颤动着,杵着拐杖走近过来。
薄斯年面色在那一刹那也沉郁了下去,起身看向走近过来的老人,低声叫了声“奶奶”。
薄老夫人扶着身边的沙发,突然颤抖着跪了下去:“斯年啊,奶奶的好孩子,算了吧,啊。
听奶奶的话,不要再闹下去了,宁宁她不愿意回来了,你再闹,真把自己送进了警局,整个薄家就都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