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师立刻喜笑颜开,说:“好,那我们以后就是忘年交,你住我这儿别走了,住多久都没关系。”
金贵说:“那怎么行,我是来找人的,找到就会走。”
高老师恍然栓柱:“原来你早出晚归忙里忙外就是为了找人啊?找谁?”
金贵说:“我姐,她离家出走了,还有我姨妹,也离家出走了。’
高老师说:“你这样漫无目的寻找,无异大海捞针,应该想想别的办法。”
金贵立刻兴奋起来,赶紧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快速找到姐姐跟姨妹呢?”
高老师说:“报纸啊,你可以登报,寻人启事,还可以登广播,在收音机里找人,对了,你有没有你姐姐的照片?”
金贵摇摇头说:“没有。”
高老师说:“那就难办了。”
“但是我知道我姐姐的名字,还有特征,这个行不行?”
高老师说:“我试试,我在报社有人,可以帮你这个忙,但是恐怕要花点钱。”
金贵说:“钱没有问题,花多少我出,只要能找到我姐姐就行。”
果然,几天以后,高老师帮着金贵将香草跟金兰的相貌,特征,还有年龄一起登上了报纸,但是没有照片。
山里穷苦人,根本没有走出过大山,自然也不会照相,所以就没有照片了。
登报的费用是30块钱,何金贵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接下来,高老师又帮金贵想了个办法,就是到处粘贴寻人启事,将香草跟金兰的消息写在纸上,用油印机印出来,到处粘贴。
不几天的时间,香草跟金兰的消息不但被登上了报纸,还被贴满了k市的大街小巷。
可是等啊等,金贵又等了整整一个月,还是没有香草跟金兰的消息,他几乎都要崩溃了。
香草的生活陷入了苦难之中。
一时的执拗把她从天堂扯进了地狱。
两个月前香草提着行李离开了家,走上了黑石山的那条山路,她一步一回头,两步两回头,恋恋不舍看着越来越远的村庄,泪水就打湿了衣裳。
爹,娘,俺走了,女儿不能床前尽孝了,对不起。等我有一天创出个人样来,一定回家补偿你们。
金贵,姐走了,以后爹娘就靠你了,冷了记得给他们加衣,二老病了你记得给他们喂药,姐姐欠你的太多了。
到现在为止,香草依然觉得欠了何家很多。
她不是何家的人,但是何家对他比亲闺女还亲。
她也知道张李两家有世仇,但是何老庚的豪爽跟大度,还有那种宽容,香草都看在了眼里。
亲爹李栓柱不是个东西,一直在算计何家,可是何老庚跟何金贵一直在忍让。
为什么何金贵对李栓柱和李小林步步退让?其实在小林偷丁香的时候,金贵就想捏死他,一切都是看在香草的面子上。要不然栓柱跟小林根本活不到今天。
香草是吃何家的米,喝何家的水长大,她的心是向着何家的,可何老庚跟张春娥毕竟不是他亲生爹娘,金贵也不是她的亲弟。
她喜欢金贵,尽管金贵同时娶了丁香跟桂兰两个老婆,他对金贵的那份喜欢依然不减。
她感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黑石村没有她的立足之地,还不如早早走,免得在这儿碍眼。
香草一边哭一边走,泪珠滴在地上,一路砸着小坑。
一直走了两天,终于走出了大山,上了外面的盘山公路。
香草没有出过门,连拦车都不会,就那么顺着公路走啊走,她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脚下的终点在何方。就那么漫无目的走着。
开始的几天还好,三天以后带出来的干粮就吃完了,她感到又累又饿也疲惫不堪。头上的太阳一会儿是一个,一会儿是两个,在天上盘旋。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也冒起了金星,前面一阵一阵发昏。肚子里咕咕叫个不停。
香草的脚步变得踉跄起来,手里的包袱也越来越沉,一次又一次厥倒,一次又一次爬起来,
天黑以后她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直觉的眼前阵阵发黑,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靠着一颗大树休息起来。
黑黝黝的大地芳草凄凄,冷风携着黄尘掠过丘陵,在山峁上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嘶啦啦的,令人从心底发寒。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颜色,统一齐整,没有一丝另类的地方。冷风吹过时,她衰弱的神经会高度紧张,甚至全身颤抖,哆嗦不已。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淘空了,身子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冷风一下子就可以吹透……。
香草不是何金贵,何金贵可以不带粮食,一个在深山里半年也不会饿死。对于何金贵来说,一切的东西都能变成食物。
可是香草不行,香草只是个孱弱的少女,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过过苦日子。何老庚和张春娥也不会让她受苦。
香草从小到大第一次尝到了饥饿,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实在饿得不行,她就跑到山泉边,喝几口凉水,然后抱着包袱靠着大树上休息一会儿,天亮以后接着再走。
就那么熬啊熬,七天之后终于彻底的摆脱了大山,走进了平原上的大都市。
幸好香草身上有钱,她跑到一个面摊前,要了两个馍馍,一碗面汤,大口大口狼吞虎咽起来。
这时候的香草已经是蓬头垢面,身上破破烂烂的,饥饿和劳累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
吃饱喝足以后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她擦擦嘴开始跟老板结账:“大哥,一共多少钱。”
伙计说:“一碗刀削面是两毛钱,两个馍馍是一毛加四两粮票。”
香草怔住了,钱她知道,可是粮票是个啥她没有见过。因为大山里什么都不缺,香草也没有出过门,从来没见过粮票。
她就颤颤巍巍伸进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黄灿灿的金钉子,递给伙计说:“哥,这个当粮票行不行?”
香草手里拿的是一锭赤足的黄金,那金钉子金光闪闪,足足二斤多重,把那伙计惊得差点坐在地上:“这个……这这这?大姐,俺找不开啊。”
香草说:“那该咋办?俺没有粮票。俺多给你一毛行不行?”
伙计瞪大了双眼,赶紧说:“行!行!”
于是香草多花了一毛钱,混了个肚子圆。
她擦干净了嘴巴,把黄金揣进了口袋里,抓起包袱就走,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时候已经有两个小偷盯上了。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竟然怀揣着黄金,不把命丢掉就已经是万幸了,她不知道财不可外露的道理。
何金贵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黄金跟大洋,曾经有人谣传,何金贵睡的土炕就是用金子铺垫起来的。
这种东西在何家随处可见,所以金子对香草来说跟一把锄头一张铁锨一样平淡,她不觉得这个东西的价值比一般的铁器贵重多少。
香草走在大街上,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她就像刘姥姥走进大观园一样,觉得处处新鲜。
那时候的k市虽然没有现在发达,可文..革以后已经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形象,正在蓬勃发展,处处开始修建高楼大厦。
那些大厦跟马蜂窝一样,香草觉得根本不能住人,住里面憋得慌。透不过气来。
就在香草的身影转过一条街道口的时候,两个青年忽然从后面包抄了过来,一个抱住了她的细腰,另一个快速地夺过了她手里的包袱,立刻逃之夭夭了。
香草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手里的包袱就不见了,两个青年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香草在后面大哭大喊:“抓小偷啊,俺的包袱,救命啊―――”
可是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她又赶不上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贼拿着她的包袱跑远了。
香草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天抹泪,不知道该咋办。
包袱里有几件新衣,还有一个发卡,那个发卡是金贵进城的时候买给她的。
这是金贵第一次送东西给她,她像宝贝一样收藏着,根本不舍得戴。
她觉得那个发卡要比她怀里的金钉子值钱的多。
香草哭啊哭,一边哭一边骂,最后哭的没力气了,就靠在墙根处缀泣。
这时候,从对面走过来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一眼看到香草的样子,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姑娘长得挺漂亮,打扮的很时髦,一看家里的条件就不错,梳着两个粗大的辫子。
“大姐,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香草抹着泪说:“贼……偷了俺的包袱,”
姑娘说:“你是乡下进城来的吧?”
香草说:“是,你咋知道?”
姑娘扑哧一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见过很多从乡下来的姑娘进城打工,都是你这样子,很多人进城就被贼偷了,你长得这么好看,没被强就算是万幸了。”
香草说:“那你可以不可以帮俺,帮俺找个事儿做,俺没钱,等着吃饭呢。”